前段日子，丈人不适，送医院诊断为脑梗，住进了医院。妻子她们三姐妹，轮着照顾父亲。我每周去看老人家，眼见他左手左腿开始有点感觉，后来可以起床，一手拄着手杖，一手把着走廊栏杆颤巍巍往前走，再到接受康复治疗，心里踏实起来。

　　去的次数多了，感叹起病房里的人事。病房里8张床位的病人，都在60岁以上，都是手脚不便，犹如一部部老爷车，引擎出毛病，只能熄火了。耄耋之年的，子女陪着。我对其中三位六七十岁的，印象深点。先说甲，一位容易动情的男人。某日下午，妻子帮他打理完，准备走，一回头，望见男人眼睛已经红润，说你这样，叫我一路上难过的。男人就点点头，眼神满是温柔。他觉得内疚，想早日康复，在走廊上握住栏杆想多站立一会。乙呢，好像是一位领导，来探望他的人称啥“总”的。乙男人多话，却始终避开妻子埋怨他发病前酒喝得多、烟抽得多的话题。平静的时候，乙双眼望着天花板，好像仍在回味什么。他瞌睡时，妻子就把头靠在椅子上闭眼休息。而与我丈人临床的丙，银色板头，外形粗壮，无奈走路一侧一歪，靠妻子搀扶才能迈出一步。妻子怪他弟妹一直不来，一直她来照看。这时候，丙就低下银色板头，再也不开口。

　　除了甲与妻子温温和和的，乙和丙的妻子，其实也是刀子嘴，豆腐心，在丈夫病床旁天天唠叨，却是一个他们活下去的支撑点。这病，不是感冒发热过几天就好的；有的已经半年，甚至十几年，进出医院几回都记不清了。甲乙丙的妻子认为，丈夫的病，跟不良嗜好有关，是不懂得节制，没管住嘴的结果，还把人拖累了。她们倒不是计较服侍有多累，病房里有专业阿姨为病人擦洗等。她们觉得心累，你做丈夫的还冀望有好话听？

　　病床上的甲乙丙，多情也好，精明也好，倔强也好，现在只能“洗耳恭听”，就这么一天天过着委屈认输的日子。其实，大男人心底也痛苦。

　　丈人出院后，妻子她们三姐妹仍轮着去照顾。丈母娘早逝，三姐妹心中装着父亲，24小时在家陪护。近日我去探望丈人，正遇人家上门为他按摩。与妻子说起丈人这病日渐康复，都满面喜悦；说起丈人的病友，甲乙丙萎靡的神情即刻让我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