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艰难地生存着

　　可是不久，海澜又差点被开除。这次是因为学日语。在日本人统治下，所有的学校都要开设日语课程，光华中学也不能例外，每天，都由一个中国教师来教一小时的日语。海澜讨厌日本人，日语自然也学不进去，上了一学期的课，一考试，她居然得了个零分。老师把她叫到办公室去，问她，上了这么多课，怎么一句都不会说。海澜说，我会一句啊。老师感兴趣地问，“那你说说看。”“八格牙路！”海澜脱口而出。老师的鼻子都气歪了，大吼，“我从来没教过这骂人的话，你从哪里学来的！”

　　不管老师怎么问，海澜就是一声不吭。这句话是听大杂院的孩子们说的，但她不能说。自然，刘倬汉又被喊到学校，校方下了最后通牒，海澜的日语再考零分就只能开除。见母亲又为自己操心，海澜也知错了，以后，好赖也学会了几句日语，没再考零分。

　　由于海澜比较另类，所以许多循规蹈矩的同学都不理她，不愿跟她玩。

　　一天，一位高年级的女学生走到海澜跟前问，“小妹妹，你会不会唱歌？”海澜想了下说，“我会唱儿歌”。“那好吧，我带你到电台唱去”。原来，那女学生的一个朋友是电台的，有个节目需要一个会唱歌的女孩，别人都说海澜调皮捣蛋，但那高年级女生反觉得海澜活泼可爱，朋友相托，她第一个便想到了海澜。

　　那天晚上，海澜被领进电台录音室，节目主持人先说了一段话，然后说，“接下来有个小妹妹为你们唱一首歌”。也没有伴奏，海澜便对着话筒唱起来：“门前有小河，河里有白鹅……”唱完了，拿着大姐姐给的小礼物，开开心心地回家了。第二天，学校里就都知道傅海澜上了电台，很多以前看不起海澜的女同学，嫉妒死了。

　　电台录音，让大家知道了海澜这方面的才华，有一次大姐在学校演莎士比亚话剧，还把海澜带去在剧中演了一个小姑娘的角色呢。

　　战争年代，大家都过得不舒心，李妈生了心脏病，被送进了西什库的教会医院。海澜去看她，李妈一见海澜就哭了，嚷着说，“我要回家，你背我回家！”临床的病人被她吵得烦了，对海澜说，“你们还是赶紧带她回家吧”。海澜那时不懂事，只顾着看医院里姑奶奶的服饰了。大概是教派不同，西什库的姑奶奶也穿黑袍子，但帽子像馄饨皮似地张着，而光华中学姑奶奶的帽子则在前面翻起一块白色的帽檐来。好玩。海澜对李妈说，“我背不动你，回头我叫李春来背你吧”。

　　海澜去看李妈的事不知被哪个看见了，于是那些看她不顺眼的同学就嘲讽她，“你到底去看谁啊？是你奶奶还是你家老妈子啊？”说得海澜心中郁闷，再加上本就贪玩，以后就没再去看过李妈。谁知道李妈病情加重，不到10天就去世了。

　　听人说，李妈临死时还喊着海澜的名字呢。李妈这么疼自己，自己却为了同学的几句闲话计较，海澜后悔死了，虽然母亲厚葬了李妈，但很多年后说起来，海澜还在为此感到内疚。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傅家三姑娘海澜，也一天天地长大了。

　　傅海澜在砖塔胡同一天天成长时，燕大也在日本人的严密监视下艰难地生存着。那段时间，北大、清华等国立大学纷纷南迁，但司徒雷登却选择了留下。为了保护学校免遭日寇骚扰，司徒雷登让学校第一次升起了美国国旗，还重新担任了校长。对付日本人，司徒雷登的秘诀是软硬兼施：一方面，在校门口张贴告示阻止日军进入校园，要求日伪政权不得随意干涉学校的教学。另一方面，也会“彬彬有礼”地接待一些日本商界、教育界的代表团，尽可能地换得一些相对的自由，这样，在被日本人占领的北平，燕京大学成了一座相对安全的孤岛。

　　虽然，在日本人面前司徒雷登不得不允诺在校内不允许反日的学生运动和共产党活动，但其实看看他先前做的那些事，就能明白这个美国人心里到底向着谁了。

　　1925年“五卅运动”，为了支持上海工人，燕大与北大的学生一起组织了“沪案后援会”，并派代表去了上海。司徒雷登当时远在美国，只能从远方表示他的同情和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