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李动是一位散文家,实不为过;说李动是一个纪实文学作家,也恰如其分。因为他除了著有《神探》《画像》《拍案》等6本非虚构文学之外,还出版了《大上海 小弄堂》《三十年后一杯酒》《往事如烟也动情》6本散文集,还有400余万字的文学作品散见于报章杂志。这些作品,有的被竞相转载,有的被改编成影视戏剧,获全国及省、市级奖的作品达数十篇之多。凭着这些作品,他受到读者们的追捧;凭着这些作品,他被吸纳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凭着这些作品,他成为文学圈内公认的佼佼者。最近,他又把近年发表于《新民晚报》《解放日报》《人民公安报》等报刊的40余篇散文结集成册,于是有了我手头的这本油墨飘香的《流过心底的歌》。
我觉得李动的散文犹如一泓清澈的山泉,只见泉水自泉眼汩汩涌出,漫溢成一道小溪,淙淙的溪水披着跃动的阳光,流过林木、流过石磊,流向陡峭的绝壁,源源不断的溪水一泻而下,拓展成一挂瀑布,飞流直下的白练撞击着崖底的巨石,喷珠溅玉,在空中瞬间织出一张珠幕,把太阳的光芒折射得七彩斑驳,灿烂夺目。
都说写散文,要形散而神聚,“散”的是选材和手法,“聚”的是立意和主题。李动的散文,“山泉溪水”是“形”,“七彩阳光”则是“神”,无论溪水流向哪里,阳光总是一路相随。比如这本集子里的《军礼》,把一场很难写出新意的军乐团音乐会铺陈得跌宕起伏,摇曳生姿,出新出彩,实属不易,作者驾驭文章走势的功力可见一斑。更妙的是,作者在这篇短短两千来字的散文中,花了将近四分之一的篇幅精心塑造了一位特别的观众——“谢顶老兵”。他在文中出现了两次,第一次一闪而过,乃是伏笔,及至第二次才着意刻画,既有描写又有对话,作者还特意点出身上有股酒味的他,在上台演奏小号之前,曾与上海战友欢饮过几杯“践行酒”,这神来之笔,既为曲终奏雅——“神”的亮相作了铺垫,又为全篇散文的艺术感染力锦上添了花。
李动的散文语言“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看似平淡,却不是初写者的平淡,而是绚烂之后的平淡,是更高境界的平淡。平易而不平淡,简练而不简略,朴实无华,重在“内秀”,像一个清纯可人的邻家小妹。窃以为若把散文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浓就要浓得绮丽,淡就要淡得清雅,而李动显然属清雅派。且看《寻找警官证》,作者先写了三则他“丢三拉四”的“小”故事,随后引出他与著名相声表演艺术家姜昆穿错西服的“大”故事,上海著名“笑星”王汝刚还在其中“插科打诨”。悬念引领,环环相扣,情趣盎然,精致精彩。
李动深悟散文三味,是擅长记人叙事的行家快手。他散文的叙述节奏从容优悠,徐疾有致,云卷云舒,拢展自如。粗略一看,似无技巧,其实文章的窍道都深藏于肉内骨里,只是不落斧痕,得细探才瞧得出来而已。倘若没有坚实的生活体验、没有厚实的文化积淀、没有扎实的知识积累、没有踏实的文学功底,便断然写不出这样的散文。诸如《秋白之死》《伴随青春时代的大盖帽》《荒芜年代学画记》《我能找回它吗》等等都是可圈可点的佳作。
李动善于发现身边小人物和小事的闪光点。比如写报刊亭“报翁”吹竹笛,写卖画的老画家,写医院里弹钢琴的志愿者等,我私心最喜欢的是《芬芳从哪里来》。作者写了一位“30多岁离夫别子,孤身一人来到上海打工”的河南农村女清洁工,在打扫垃圾之余,不是“站在垃圾筒边读杂志”,就是“坐在花坛边读书”,于是引起了他的好奇和注意。作者在文末时感叹道:“是的,她不仅脚踏实地扫街,也会抬头仰望星空。”
不知李动是否想过,这“脚踏实地”和“仰望星空”,不也正是他自己几十年如一的生活态度和笔耕宗旨吗?
记得在《新民晚报》“夜光杯”上拜读《芬芳从哪里来》时,正是去年十里桂子、金秋飘香的季节,我一边含英咀华,一边闻着扑鼻而来的阵阵幽香。如今,心血之作结珠成串,一树桂花香益远,月下自有识香人。
李动的非虚构文学可读性极强,但他并不是靠材料吃饭,而是善于“讲故事,立人物,抓细节”。如果说非虚构文学是李动的一翼,那么散文则是他的另一翼,李动像一匹双翼的骏马,驰骋在文学的热土上,追风逐日,奔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