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是我的生肖。
平生爱马,就收藏了诸多马的物件。它们神态各异,或优美健壮,或凛然生威,或激奋昂扬,或深沉内敛。每每欣赏之余,就仿佛听见它们的啸傲,感受到它们的气息。
我同意周涛先生在《公乃斯的马》一文中所阐述的观点:
“我一直对不爱马的人怀有一种偏见,那是由于生气不足和对美的感觉迟钝所造成的,而且这种缺陷很难弥补。马总是能给人以勇气,给人以幻想……它奔放有力却不让人畏惧,毫无凶暴之相;它优美柔顺却不任人随意欺凌,并不懦弱……”
在我看来,马是所有动物里最艺术化的,它绝非只供人驾驭的坐骑。如果你在一支交响乐中听到它,你一定会产生欢快及振奋的情绪。那傲然的马蹄,像密集的鼓点,夹杂着铜号般的嘶鸣,渐渐汇成群马奔驰的壮观场面。那是怎样的一种景象啊!如果你在一座雕塑作品中见到它,你必然被它优美的形态、健壮的肌体、抖动的长鬃、昂奋的马头深深地吸引。它或许只是单件作品,抑或是气势磅礴的群雕。它甚至作为珍贵的文物(比如秦皇陵出土的陶马、汉代的黑漆木马。西汉骠骑将军霍去病墓上马踏匈奴石雕及唐太宗李世民昭陵祭坛区的石刻骏马等),或被嵌进庄严的纪念碑。如果你在一幅绘画作品中欣赏到它,特别是古往今来大师笔下的马,你定然叹服于他们的技能:韩干的肥硕、马晋的工细、郎世宁的富丽、溥佐的逼真、徐悲鸿的刚烈、老甲的狂放……
马是多面的。
疆场上的马,笼罩在血雨腥风之中。刀光下的引颈长嘶,炮火里的冲锋陷阵。或凝立于硝烟仍未散尽的残阳之下,或行进在将士们凯旋的队列之中。这是战马。草原上的马,是牧民们的良伴和不可分割的家庭成员。在风吹草低、寂寥无际的绿原上,它抒发高迈的豪情,展现矫健的身姿,蓬勃如朝日,迅猛如闪电,此乃牧马。竞技场上的马,要么比速度,要么比风度。比速度的话就撒开四蹄狂奔,就像运动员百米冲刺,决出胜负。比风度的话,那就看马术。它们步态轻盈优雅,仪态端庄矜持,像翩翩风度的绅士,此为赛马。
古人说:“行天莫如龙,行地莫如马。”马是有精神象征的,否则何必以虚拟的龙和实体的马叠加成所谓的“龙马精神”?
虽然马用来骑乘、挽车、载重的实用功能已随社会的发展而淡化了,但马的审美功能却反而大大加强。我坚持认为:马和艺术相通(甚至它本身就是艺术品);和人的生命力及内在情感相通。
每当我吟哦古代大诗人们写马的诗句:“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杜甫《后出塞》);“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王维《观猎》);“挥手自兹去,萧萧斑马鸣”(李白《送友人》);“夜闻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陆游《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我就情不自禁地心潮澎湃。
那马的声音总是在寂静深夜里由远及近而来,它越跑越快,甚至飞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