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同道与我探讨，应该教会学生怎样学书法呢，还是教会学生怎样写书法？尽管两者彼此有牵连，难分难解，但毕竟不是一个理念。“怎样学”好比坐在飞机上，“怎样写”好比站在平地上，两者的视野和胸次也是完全不一样的。

　　中国书法博大精深，学生在老师身边的时间极其有限，你能教多少？学生能写多少？如果教怎样写，一个字可以教一节课，一篇《兰亭序》可以教三年。如果教学生怎样学，境况就完全不同，七八节课就可以把学习《兰亭序》的各个层面讲清楚，接下来就可以让学生自己去消化去探究去练习。可见，唯有教会学生“怎样学”才是金光大道，他们的路才能走得更远。

　　“怎样学”是有远见的、理性的、宏观的、导向的、可持续的；“怎样写”是短视的、感性的、微观的、具象的。比如学王羲之，不能仅停留在怎样写好技法层面上，还要了解王字生成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更要探究王字为什么能雄冠千载、百看不厌。搞清了王羲之主张的“中和美”符合中华民族的主流审美观，就抓住了问题的核心：平和简静、珠圆玉润、不激不厉、不乖不戾是王字今古共鸣的原因。比如学帖，教会学生“怎样写”不够，还要让学生知道学帖的最终目的是什么。要懂得喜欢它是为了离开它，入帖是为了出帖，学古而不泥古。你的字酷似帖本，或一点也不像帖本，都不能算学好了，学帖的妙谛是“绝似又绝不似”，让人一看就知道你的字有原帖的特质，但又绝不像原帖，而是你对经典吸收消化后的再创造。

　　我见有教师为比赛，一学期盯牢一首诗，要学生亦步亦趋地反复写，结果获奖了，学校大做广告，家长还以为自己的孩子是天才了，殊不知那是孩子的唯一，孩子的全部。叫他（她）写别的诗，回答说：“我们老师没教过。”离开老师地球就不转了，可见这种缺失文化滋养的教法是值得反思的。

　　过度强调“怎样写”还极易把字写刻板，出现千人一面的弊病。俗话说：“蛤蟆不吃死蚊子。”书法是需要灵性的，失去了率真自然的生机，就失去了艺术的基本品质。所以如何在法度与性情之间找到平衡点是个很值得研究的课题。哲人说：“在没有个性的地方，也就没有艺术。”可见个性是艺术的本质特征和属性。教学生“怎样学”，应该是因材施教的，学生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字帖。教师要善于发现和鼓励学生的个性。高明的老师教出的学生面目是不一样的，这就是“像我者死，学我者活”的哲理。

　　教学生“怎样写”比较省力，按部就班地一个字一个字地教。而教会学生“怎样学”就没那么简单，要思辨抽象得多，教师的艺术素养也要丰厚得多，教师付出的精力也要多得多。然，“贤者识其大者，不贤者识其小者。”为人之师，要勇于挑战，大处着眼。

　　我很赞成高金平老师把甲骨文引进中小学课堂的建议。这也是个“怎样学”的问题。让学生了解汉字生动形象的原型和组合含义，学生的好奇心就会迸发，学的东西也容易记住和延伸。书法亦然，书法以汉字为载体，汉字虽然繁多，但笔画的形态变化和组合方法是有一定规律的，如果教师眼光放远一点，花大力气教会学生掌握这种规律，那么学生就一定能触类旁通、举一反三，离开老师也能自由翱翔，写出属于自己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