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次听过肖邦的钢琴曲,也喜欢。某次策划文化活动,需要一段背景音乐,我想了想,就选了肖邦“夜曲”的第二首,效果还真不错。也知道些肖邦的爱国悲愤和与乔治·桑九年恋情的浪漫,还有一颗最终回到祖国落葬的心脏。当然,喜欢听肖邦,更多的是喜欢乐曲的优美,听着听着熟悉了的缘故,爱好是不敢说的,尤其很少会把肖邦的钢琴曲和肖邦39年的生命联系起来的。
直至“一夜肖邦”的晚上,真切感觉到了肖邦那“一颗沉静忧伤的心,跳动在黑白琴键上”。这是著名作家赵丽宏的诗句。这不是一台纯粹的音乐会,也不是钢琴伴奏诗歌朗诵,与其说是介绍肖邦作为作曲家的不朽,不如说是在告诉公众肖邦爱恨情仇的心怀。表演艺术家曹雷几大段朗读与俄罗斯钢琴家安德烈·皮萨列夫的肖邦钢琴曲,此起彼伏;两盏追光灯,也是晦明错落。曹雷说,在她把朗读文字稿传给安德烈后,安德烈根据内容选择了肖邦的曲目。一段朗读,两三曲肖邦,交替演绎,却是没有停歇的感觉,像是一部完整的交响乐,两位艺术家的表演则是乐章与乐章的衔接。剧场为此在开幕前反复提醒,两位艺术家演出之中,不要鼓掌。待演出结束,深色天幕上“一夜肖邦”四个字,随掌声而轻拂,像是肖邦的心在跳动,应和了赵丽宏为本台演出特意写的一首诗:《肖邦的心》。
曹雷和安德烈已经是第三次合作了。安德烈·皮萨列夫是莫斯科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钢琴系主任,俄罗斯功勋艺术家。两人年龄相差二十余年。首度合作的舞台上,曹雷银灰发色,雍容高贵,安德烈一头黑发,英气逼人。再次见面时,安德烈却已是银发缕缕。曹雷以为是安德烈新潮染发了。倒是安德烈的助手告诉曹雷,这才是安德烈的真相。往常为了舞台形象,安德烈是染黑发的。为了表达对曹雷的敬意,第二次合作时,安德烈银发任性,与曹雷同样的风格。追光灯下,两位艺术家的发色,不仅没有丝毫的老成,更像是为艺术的渲染。
“一夜肖邦”的演出场地是梅奔音乐俱乐部。蛮奇特的,剧场台下两边各有一个环形沙龙座,像两只耳朵一样。聊天喝咖啡不错,但是听音乐会,有所欠缺,因为是环形座,有正视,更有侧面和背面。虽然音乐会是用耳朵听的,毕竟还总是要一睹艺术家风采的。那一夜远远看去,两个“大耳朵”中坐了些孩子。孩子们很是安静,就这么环形而坐,好像也不看舞台。直至演出结束,有人牵着“大耳朵”里孩子们走向舞台,一共二十个。曹雷说,他们是盲孩子,是作为客人被请来听今天的钢琴和朗读的。二十个盲孩子站在钢琴两侧,最近距离地再听一遍安德烈的肖邦。听肖邦,全场屏息,看盲童,有人止不住了,流泪了。
我知道曹雷和盲孩子交往已久。她曾经委托《青年报》将自己的许多语音磁带送给盲孩子们。几个月前,曹雷参加央视“开心大吉”节目,一路过关获奖一万元;主持人问曹雷这些奖金派什么用场,曹雷说,她想请一些盲孩子到剧场感受声音艺术。
曹雷将自己的心愿告诉了狄菲菲。狄菲菲是曹雷的学生,“一夜肖邦”恰是她的“领声”出品。作为著名配音演员,狄菲菲早已经功成名就,作为“领声”的创始人,她在传递声音,引领声音。她去联系了盲童学校,为这一台演出带来了既不是肖邦又是肖邦的特别内容,也具有特别的仪式感;狄菲菲说,这就是“领声”三岁的庆生了。
后来我看到了盲孩子们给曹雷发的微信。信中不仅是感谢,更多的是写他们现场的感受。他们对音乐的理解,远远超出了我,他们对艺术和对艺术家的热爱,让我动容。盲童莫易钦给曹雷的微信这样写道:我是那个拉着您的手不肯撒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