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漫步新闸路,泰兴路处早已不见曾经人满为患的鹤年中药房,取而代之的是气派的住宅楼,记忆瞬间把我带回年少时,当年这里是沪上著名的蟋蟀市场。我还在此幸运地收获一条“蝴蝶项”。
且说我少时除四处逮蟋蟀外,也经常去新闸路蟋蟀市场觅宝。当时,绝大部分“虫迷”在较好的社会风气影响下,玩虫、卖虫均讲诚信,尤其是一些设摊的农民,更不会卖“贰先生”(指斗输过的虫),而是提供从郊外新鲜出笼的蟋蟀。
那天黄昏,见一精瘦的农民拖着装满蟋蟀筒的袋子,仅须两分钱便可摸彩一次,大小不论、强弱不知,全凭“虫客”运气也。我和老宅七八个小“虫迷”一窝蜂上去摸彩,我以卖蟋蟀草得到的4分钱,摸出两只蟋蟀筒。
归家后将虫倒入盆中,但见一大一小,那条大虫双枪双须,令我不胜欣喜,庆幸捡到了便宜货;而那条小虫却精神萎顿,青紫的翅膀裹着尖尖的屁股,颇为扫兴。当晚喂水喂饭,让虫儿休养生息,然半夜只闻大虫鸣叫,难道那小虫是哑壳子?
翌日上午,小“虫迷”纷纷捧出昨天摸彩摸来的虫儿,在大天井里摆开了战场。我的大虫与邻居的一条“红牙青”对阵,大虫被咬得落荒而逃,原来大虫乃是绣花枕头一包草。邻居仰天大笑,指着我的大虫说:“憨大,买了一条‘贰先生’!”我闻言涨红了脸,斗胆派出小虫迎战。其时,小“虫迷”围成一圈,都预言我的小虫是鸡蛋碰石头,必输无疑。
少顷,双方虫儿入盆,“红牙青”乘胜进击,双须挥动如电闪雷鸣,杀气腾腾直奔小虫;我的小虫如同穷乡僻壤的流浪儿,蜷缩在盆边,甚至微微颤抖。然而,奇迹发生了,大过小虫半个头颅的“红牙青”双须刚触到小虫,小虫突然发威,双须往盆底一扫,颇似毒蛇蔓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红牙青”面前,狠狠地咬住其马门,但闻“咔嚓”一声,“红牙青”牙齿撬歪,在盆里团团转。邻居双眼发直,气得将“红牙青”一脚踩扁,又派出两条大虫,结果还是被小虫一口一条,节节败退……
那么,这条小虫何以如此英勇善战呢?我手捧爱将,请弄堂口我的玩虫启蒙老师、卖香烟老头鉴别,老太爷扶正老花眼镜,几乎贴盆细看良久,才拍拍我的脑壳,颤声道:“小鬼头,这是一条‘蝴蝶项’,在《虫谱》里属于大将之列,非常罕见,有万夫不当之勇啊!”接着,他闭目轻轻叹曰:“老实说,我玩了一辈子虫,也没养到这种将军哟。”老太爷又教我看小虫的项,也即其头颅与身躯连接处,果然呈现一只小蝴蝶也!
思绪拉回新闸路,如今这里住户里,不知有没有当年喜欢逛蟋蟀市场、喜欢玩虫的小伙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