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脚过得真快,己亥年春节已经过去,热闹之余我勿由得回想起小辰光过年个情景。当时过年除脱有吃、有穿、有白相,我另有一桩开心事体,就是看年画。
上世纪40年代初,我出生辣被称为“下只角”个沪西曹家渡。其实呢,过年辰光,下只角也有下只角个闹猛。大约摸离春节还有半个来月,曹家渡长寿路口裕民毛纺厂(1966年10月改为第七毛纺织厂)百来米个围墙就会变成年画个世界。
为啥呢?有两方面个原因。一是此地多老弄堂、老房子,附近居民过年欢喜辣门浪贴春联,屋里贴年画,图个喜气。二是迭段围墙距曹家渡闹市口几十米,人行道稍宽,闹中取静,朝向又偏南。做年画生意个人看中迭块风水宝地,侪欢喜到搿搭摆摊头。搿堵围墙是用红砖垒砌嗰,只要辣砖块缝隙里打几只木榫,再攀扎纱绳,用夹子固定,就可以拿一幅幅年画挂得鳞次栉比,琳琅满目,就像一场“年画展”。只要天气晴好,阳光煦暖,一边看年画,一边孵太阳,老乐惠嗰。我当时已经读小学,能识字看书,也是“年画展”个老观众。
伊个辰光,年画内容绝大多数侪很传统,比如身上、腿上爬满小囡个笑弥勒,象征多子多福,特别受欢迎。“刘海戏金蟾”寓意财源兴旺、生活吉祥美好,买个人也勿少。另外,还有“福禄寿”“鲤鱼跳龙门”等等,寓意吉利喜庆。老年纪男人欢喜买“钟馗捉鬼”搭仔“关老爷”,避邪消灾,镇宅看门。女人家呢,就喜欢轧到“采茶扑蝶”“梁山伯与祝英台”“红楼梦”“西厢记”“孔雀东南飞”等有戏曲味道个画前,指指点点,叽叽喳喳,说长道短。
我呢,顶欢喜看一幅叫“水泊梁山”个年画。迭幅画拿“一百零八将”夯拨郎当侪画进去了。画面有点像山水画,上面是山,中间是水,下面是平原。画面上部偏左有个山寨,宋江、吴用、卢俊义、公孙胜等首领立辣寨门前,目视远方,面带笑容,山寨里旗帜飘舞,显出鼎盛气势。画面中部有一条大河,河里有“浪里白条”张顺,岸边有阮家兄弟。画面下部则是一大批名将,如“霹雳火”秦明、“小李广”花荣、“双鞭”呼延灼、“双枪将”董平、“金枪手”徐宁、“铁叫子”乐和、“拼命三郎”石秀等。搿眼人物侪画得邪气有个性,个个活灵活现,弹眼落睛。特别让我忘记勿脱个是,画面右上角山路浪有一个健步如风个“神行太保”,房顶浪还有一个贼头贼脑个“鼓上蚤”,真是精彩。
后来,我问阿爷要了两角洋钿拿伊买了回去,贴辣床头旁边个板壁浪,每天早浪醒过来,辣被头筒里就能看到梁山英雄……60多年过去了,我还是会经常想起小辰光逛“画展”看年画个事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