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雨往文化广场去的路上,我想起贾樟柯导演戴“我爱伊莎贝尔·于佩尔”徽章的照片,那是几个月前,他当奥斯卡评委,把影后一票投给于佩尔,希望获奖无数的她最终得到奥斯卡的认同。这回,贾樟柯对话于佩尔,不会变成粉丝追星吧?
到了现场,正听到主持人称“于佩尔阿姨”,引来底下观众不满的嘘声,“不是阿姨,是少女!少女!”观众大多是和我一样应邀前去采访的记者,怎么搞得跟明星偶像见面会似的?
好在,贾导没有让我失望。他自述撂下片场一两百号人赶过来,“因为地球上最伟大的女演员要和我对话,我怎么能不来呢?”他口口声声称着“于老师”,像一名做足功课的好记者,频频发问。
不可避免,探讨到女演员的年龄问题。40多年、演过70余个性迥异角色的于佩尔说:“年龄不是问题。所有角色最吸引我、最重要的,是她的思想、她的价值、她的命运,这些才是塑造一个角色必须的。”怎样成为“真女人”?她说:“必须学会走自己的路,遵从内心,无论生活中出现什么变数。那些对女人约束的教条,一定要学会放弃。”探讨到当演员的初衷,她说:“是因为我想去别处,无论从地理上来说想更多地旅行,看这个世界;还是从自身来说,想要探索自己,探索每一位合作导演的内心世界,探索每个人对于世界不同的想法。在异国他乡拍片时很孤独,我喜欢孤独,人在孤独中可以思考。”
坐在观众席里,我琢磨着导演哈内克对她的评价:“既可以极致地表现身心受折磨的困境,同时还保持坚硬的知识分子气质,能把两者结合得这么好的人,我还没见过第二个。”对照正在进行的访谈,嗯,这太符合我对于一名优秀演员的想象了。
第二天,于佩尔在此朗诵杜拉斯的名作《情人》。一张椅子、一束追光,简约、质朴到极致的舞台上,一身素白长裙的女演员仅仅用声音,用70分钟的絮絮叨叨,就把2000余观众带入西贡溽热季节的爱情里。她沉浸其间,最后仿佛是被经久不息的掌声惊醒,轻轻道了声“Merci(谢谢)”。那么神秘莫测,充满距离感……那么美那么酷啊。
于佩尔京、沪、穗三地的中国巡回朗诵,没有商业目的,只是因为她“突然想来中国了”,纯属个人兴趣而已。她说,朗诵的意义在于思想的传递,朗诵可以非常单纯地展现作者想要表达的世界,“传递的是作者的思想,而不是我的。”把朗诵弄成朗诵者煽情表演的国人,作何感想?
“阿姨”也好,“少女”也罢,在我看来,这些娱乐化的称呼,其实无趣。对这样的艺术家,还是贾樟柯导演的用词最准确: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