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一道疙梁,穿过一道沟壑,就到了坡峁峁上的那个窑洞错落的村子。
坡上有我熟悉的槐树和桐树。这个季节正是嫩芽初上时,再过个把月,一串串雪白的槐花和一团团淡紫的桐花竞相怒放,清香四溢,让粗犷雄浑的坡峁峁土塬塬又多了几分纯美。
村里的人家一律是傍山而筑的窑洞院落。石砌的门墙裸露着敦实和质朴,就像坡上那个头扎羊肚肚巾的牧羊人。月牙形的门檐镶嵌着清一色的木格窗棂,雪白的窗纸上还贴着红彤彤的窗花,一派喜气的样子。
接待我们的是土生土长的村支书小周。我们办完公事,怎么也拒绝不了他的邀请。他家的窑洞离村部不远,院落不甚宽敞,却干净利落。两棵柿子树已是满枝翠绿,树边的斜坡处散长着含苞欲放的山丹丹。与相邻人家不同的是,他家的门脸和窗棂光亮如新,依旧散发着淡淡的木香。圆圆的窗花是对活灵活现的戏水鸳鸯。原来小周是结婚不久的新郎。他还腼腆地告诉我说媳妇的娘家靠近米脂,也算是米脂的婆姨了。这个时辰,媳妇正在山坡下的小学里给娃娃们上课呢。
我们是盘腿坐在暖融融的炕上用餐的。虽无山珍海味,却有大碗的米酒、大块的羊肉和一簸箩香喷喷的油馍馍,纯粹一番“米酒油馍木炭火,团团围定炕上坐”的浓郁风情。
晌午,阳光温暖又明媚。我们带着几分醉意和窑洞里的温馨踏上了挥别村子的弯弯山道。
也许是坡上的春风拂去了我的醉意,我恍然觉得莽莽高原并非是想象中的蛮荒单调。相反那千山万壑的磅礴景象本身就是一种气势和风格,这才造就了陕北人黄土般的淳朴、高原的旷阔和山脊的坚韧。就拿老实巴交的小周和他的媳妇来说吧,他本在西安打工,有不错的收入。为了家乡致富,他辞去工作回到村里开山地种果树。还请来专家办起了大棚种植园。当了村党支部书记后,他没有豪言壮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踏踏实实“让全村人都富起来”。他的媳妇师范毕业,本来可在一所公办小学任教,可她选择了山沟沟里的民办小学。有次,小周问她悔不悔,她说:“和这些娃子在一起没啥悔的。”
同样,我在途经劳山时也一直被所见所闻感动着。尽管彼此相处十分短暂,但让我深深感受的却是陕北人的博大、纯真和刚强。他们在这片黄土地上生生不息,不是土地的富有,而是无法割舍的情愫。他们的天地就是“抬头看青天,低头看黄土”,他们的日子还得“靠天吃饭”,他们的命运就像颠连无尽的沟沟梁梁,纵然跌宕坎坷,却坦荡从容,勤劳乐观。他们从不在乎高原的蛮荒贫瘠,更不会怨天尤人。一片谷子、一群山羊、汉子们头扎白生生的羊肚肚巾、婆姨们身穿鲜艳艳的碎花花袄,还有高拔的白杨、大红的窗花、火红的辣椒、金黄的南瓜、满树的柿子或枣儿等最拙朴最普通的风情风物,却永远是这片土地上独具特色的美景。他们对待客人视如家人,不用你客套,更不必惺惺作态,他们都会实实在在地认你是老乡或兄弟姐妹,也都会拿出最甜的枣儿、最香的黄馍、最好的羊肉、最醇的米酒热情地款待。醉意之中还会来上一段令人血脉贲张的秦腔,或荡气回肠的唢呐,或高亢婉转的信天游······
而这样的风土人情则是我陕北之行真真切切的感受和难以忘怀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