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团团沁凉的莲叶之间,盛开着一朵朵睡莲,洁白似娴雅处子,仰首探向远方,似正想念心上的情郎;水红的则轻快许多,微笑着,若邻家天然不雕饰的妹妹,不知忧愁地逗引着嬉戏的鱼儿。斯时,雨后复斜阳,两只金红的蜻蜓快活地飞,飞向一朵白莲花,又停向一片绿莲叶。而我,痴痴地凝眸那一池睡莲,那一池碧水,水中的游鱼,水上的莲花,饱吸着雨后的清新空气,聆听偶或溅起的清脆鸟啼,在渐渐暗淡的日光里,似饮一杯甘醇香茗……
一池柔水清波,原也赏心悦目,植上两丛睡莲,顿时就添了层艺术之美,一种无法叙说的圣洁之感,连同周遭的柳枝、石径、凉亭、芳草,叶上泠泠滚动的晶莹雨珠、池上渐渐西堕的微醺残阳,都给人一种半梦半醒的沉酣之态。
法国印象派大师莫奈,除了亲手种下了大片大片的睡莲之外,更以睡莲为题,画了一组又一组,同一场景同一片花,不厌其烦地反复描摹,尽兴演绎,光与影一直在变幻,叶与花凝固又流动,狂放疏落,别致和谐,最初的写实到后来的印象,大片的蓝、紫,营造出梦幻与沉醉的色彩,似幽蓝月光里小仙女翩翩的裙裾,如朦胧星光下缥缈而过的小夜曲,直到将他的睡莲系列画成十九世纪中期绘画的先驱,画成印象主义的绝响。他是如此酷爱着睡莲,临终时都在说,他想把画过的所有睡莲放置在一处圆形的展厅里,让观众沐浴在艺术的芬芳中。
曾有人根据这意境谱了一支二胡曲《睡莲》,在月夜里,从阁楼上飘来,轻轻的,悠悠的,在檀木的琴筒、马尾的弓弦与松脂的凝香里,就听出了忧愁,听出了思念,听出了一颗望穿秋水的心,仿佛见到那白衣飘飘的女子已停下轻舟兰桨,面对一朵睡莲,星目微合梦寐一般,吸吮着池中的那抹清那股香,想起了远方的那个人那段情,想起了久远的一句诗: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