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酿大伯’又来啦!”
听到同事们的喊声,我抬头望去,果然是徐老伯。他端着一个搪瓷锅,锅里浓浓的酒酿香味儿已经飘到了外面。我们连说谢谢,徐老伯笑着说:“哪里,我才要谢谢你们哪!”
徐老伯常来我们居委会串门,他有一手做酒酿的好手艺,每个月都会亲自去买糯米、酒曲,做好后亲自送到我们居委来,请大家品尝,所以我们都亲切地称他为“酒酿大伯”。我们呢,也会时常回赠他一些吃的、用的。
说起来,徐老伯和我们的融洽关系,还是源于一张“家园卡”。
量身定做家园卡
家园卡是怎么回事呢?说来话长。
那年,因举办世博会,我从黄浦区的西藏南路动迁到闵行区浦江镇的世博家园。我退休被街道返聘,任就业援助员,2004年,曾被评为上海市十大先进援助员,因为有这样的经历,我就报名参加了新成立的居委,担任第六居委负责人。
浦江世博家园住的全是刚动迁过来的居民,这里没有现成的经验和做法,一切从头开始。在2006年,我和我的搭档就跑坏了三双皮鞋。实地考察中,一个现象引起了我的注意:大多数居民家中住的老人,都是现在所称的独居老人。
原来,世博家园远离市区,当时仅有一班世博家园定班车(后改为915路),不仅单程要1个多小时,而且末班车晚上10点就结束了。这样,上下班的人和读书的学生深感不方便,于是有的借住在亲戚家,有的干脆在市区租房居住,留下老人独自住在世博家园。
老人毕竟身体差了,要经常看病;家中发生困难,子女有时也无力解决。在我家访时,老人们向我提出,碰到生病或者有困难时,居委干部和志愿者是不是能及时过来帮一把呢?
帮一把,当然是我们责无旁贷的义务。但如何确保及时、有效呢?这个念头在我脑海里转了好几个日子,终于,我想到了名片这一形式,并给它起名叫“家园卡”。
我在卡片上,印上全体居委干部的手机号,随后与居委干部一起,一家家上门,发给每一位独居老人和残疾人家庭。老人需要帮助时,只要拨打其中的一个电话,居委干部和志愿者就会在第一时间赶到老人身边。
当然,如果仅仅是一张卡,不过是换个名称的名片。我还为家园卡制订了一系列的制度,叫《家园卡服务制度》。根据制度,我们将小区里全体独居老人和残疾人家庭登记在册,上面有他们的性别、年龄、经济、身体和家庭情况。我们还要通过打电话、上门走访,随时掌握他们的最新情况和变化。
一盆香甜的水果
如今,六居委的独居老人和残疾人家庭已离不开家园卡了,不过,在刚开始实行时,却并不是一帆风顺。
文章开头提到的那位徐老伯,那年是84岁,患有膀胱癌,一个人独居在世博家园。他的子女为他请了家政服务员。那天,我和志愿者上门向他发放家园卡时,他却说:“我有家政服务员,就不必麻烦你们居委了。”我说:“不妨,卡片你先收下,聊胜于无,以备万一。”
巧得很,几天后,徐老伯突然感到头晕不已,就马上联系家政员。谁知家政员在三林,一时半会赶不过来。情急之下,他想到了家园卡,就拨打了上面的电话。我们的两位居委干部和几位志愿者立即赶到他家中,一看,导尿管里已全是红色。我们赶紧陪他乘坐班车,赶到第九人民医院。原来,膀胱癌导致出血,引起贫血、头晕,如果不及时治疗,很危险。
这次风波过后,徐老伯等身体好了,就送了一锅自制的酒酿来表示他的谢意。他还说:“家园卡真好,我现在一直放在身上,一旦遇到困难就能随时找到你们!”
无独有偶,残疾人吴师傅对待家园卡的态度,也同徐老伯有相似的经历。
吴师傅在原住地是有名的“上访大户”,他刚动迁到世博家园时,看到我和居委干部来家访,满脸寒霜,对我们理都不理。对于我给他的家园卡,更是嗤之以鼻,不当一回事。我了解他的情况后,觉得应该慢慢做工作。我对他说:“我叫你一声哥,你就当我是妹子,有什么问题,随时打电话找我!”
可是吴师傅性子很倔,十分要强,等他自己来找我们帮忙是不可能的,我们还得主动出击。我了解到,他至今未婚,一人居住,他是高位截瘫,家里轮椅车坏了,更是难得外出。我想,一直憋在家里,心情肯定好不起来。就从让他出来散心做起吧!
当时世博家园周边设施都尚未跟进,附近没有修车摊,我跟从前住的小区附近的修车师傅挺熟,于是,我特地打电话给他,请他过来修车子。修车师傅也很热心,一口答应,一路颠簸,从市区赶来,又花了一天工夫,换了车轮。我对吴师傅说:“你先试试,如果有什么不方便,再来换,总之修到你满意为止。”这么来回修了好几次,吴师傅终于满意了。嘴上,他自然还是不多说,但我看得出,他心里是高兴的。
到了夏天,我们还上门为他修电风扇、大扫除等等。吴师傅的态度也渐渐转变了,渐渐愿意与我们简单交流。有一天,他突然发起高烧,浑身无力。无奈中,他终于拿起了家园卡,拨打了电话。居委干部和志愿者立即送他到医院,为他挂号拿药。当得知他高烧退了之后,我和居委干部去看望他,迎接我们的,不仅有他的笑脸,桌上还有一盆香甜的水果。
识破骗局救命卡
有时,老人发了急病,家园卡就派上大用场了。
一个炎夏的星期天,气温高达37摄氏度,居委干部老徐正好值班。他走进办公室刚坐下一会,电话就响了。他拎起一听:“我是十一街坊92号5……”接下来,电话就没有声音了。老徐心想不妙,一查卡片,知道是独居老人吴阿婆,于是,赶紧联系住在92号的居委干部老阙先去了解情况。不一会,老阙来电说,因气温过高,吴阿婆心脏病复发。老徐又马上联系吴阿婆住在隔壁十街坊的小儿子和其他子女,不料小儿子出差,其他四个子女皆有事不能赶来。老徐立即通知楼组长和他一起来到吴阿姨家中,将老人送到医院急救。因医治及时,老人转危为安。事后,老人的子女和居民都称家园卡是“救命卡”。
按照“家园卡”的制度规定,我们还要时常走访老人,了解情况,有时会有意想不到的事发生。
一天晚上,十二街坊的楼组长老周去看望一位84岁的独居老人。来到老人家中,却看到有一个陌生的女人。老周心头起疑,对老人说:“你这么大年纪了,叫一个不认识的女人进来,可要当心。”老人却说他认识这个女人。老周仔细观察,觉得有明显可疑之处,就打电话给我。
我立即从家里赶过来。在我再三询问下,老人只得承认这个女人是自己在地铁站搭讪过来的,对她的来历一点都不清楚。我又询问老人家中的情况。不料,这一问却问出了一个“骗局”。老人告诉我,他把领养老金的银行卡放在这个女人那里,还将房产证交给了她,这个女人把这套房子拿到中介挂牌销售。我一听,有问题,当晚,我和老周就把这个女人劝走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来到中介,讲清楚情况,要求将这套房子撤牌停售。中介却贪图佣金,不肯停售,于是,我同他们争吵起来。最后,我口气坚决地说:“你们不同意,我们法庭上见。”中介自知理亏,只得同意。这么一来,保住了老人的房子。
居委是一个自治的群众组织。我希望充分发挥这个平台的作用,“家园卡”就是这样一个尝试。如今上海的老人已增至367万人,新增的六七十岁的老人多数是独生子女父母,许多都是独居老人。但愿,通过这样的形式,通过我们大家的努力,能为独居老人养老,贡献一份绵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