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觉得过去的春节有味道,这个味道离不开鞭炮、灯笼、红烧肉,特别是贴春联。
我小时最喜欢年底那几天,左邻右舍、周边村队,熟悉的,不熟悉的,都抱着红纸,到我家找我父亲写春联。四十年前大别山区,识字的不多,能提笔写字的就更少。我也有得忙了,首先要翻“新历书”——就是国家每年出版的历书,区别于老黄历,从里面“高大上”的春联里面挑出一些略带诗情画意的,用笔画上钩,作为候选。磨墨,也是我的活。那时候不流行墨汁,要在砚台里面放上清水,然后用墨去磨。砚是正宗的歙砚,墨是胡开文的,都不金贵。只是磨墨要费一点功夫的,常常手腕发酸,才能磨出一碟子浓淡适宜的墨汁。
裁红纸的活,父亲亲自干,不能有失误。家家都是穷得叮当响,红纸虽然不贵,也不会多买哪怕一寸。脆脆的大红纸不能裁歪,更不能裁破。记得一张红纸裁成四个长条,可以做两副春联。裁好后,在吃饭桌上摊开,爸爸站在一头写,我在对面拉着红纸,让纸张挺直,爸爸写好一个字,我就拉一小截。写好一条之后,评论一下哪个字写得好,哪个字还不够完美,然后扯直着,“抬”到空地上,晾干。
那时候大家都穷,大部分乡亲都是两手空空而来,但也有带一点东西的,作为润笔。润笔五花八门,给一两个鸡蛋的,送一两块水豆腐的,舀一碗米的,也有送几支香烟的。春节前后是婚嫁的高峰,如果谁家要娶媳妇、嫁女,每扇门都要贴春联,还要写“囍”字,挑嫁妆的礼篮上还要写“苏才郭福、姬子彭年”之类,任务很重,就要提前来写,那一般都会送一包香烟,或者斤把红糖,用报纸包成三角包。富一点人家甚至会送一两斤猪肉,这可不得了。要知道,很多年,过年就一斤猪肉。
见缝插针,摊在一地的对联看起来都差不多。大家不认识字,拿回家贴的根本不是一副对联,就像左右脚穿了不是同一双鞋子一样。所以,拿走时,我要来“发货”,哪是上联,哪是下联,都由我来交代清楚。我识字早,学对子也早,搞得比较清楚。到了十多岁,父亲鼓励我做春联了,自我感觉比“新历书”上的那些政治春联要好得多。至今,我还喜欢对对子,编对联,与一批有传统文化情结的人相唱和,可惜父亲已经看不到了。
家家户户大门上红彤彤的春联,加上此起彼伏的鞭炮声,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和红烧肉的香味,以及到处都是的鞭炮红色碎末,是那时候春节的味道。
十日谈
年 味
年货里面,最重要的一样就是香肠。明请看本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