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年吗?
竟有些莫名的恍惚,感觉一年的岁月如流、如风,快得如同一眨眼的功夫,就消逝在了苍茫的时空中,留下的只有对逝去岁月的缅怀与怅惘。
在过去的一年中,我都做了一些什么?两部长篇——《浮桥少年》和《海平线》分别进行了出版前的最后修订,一边改,一边回味我写下每一个字时涌上心头的那些人生感悟;还有在这一年中写下的系列思想随笔《城市符号》。确有几分惆怅,几分对岁月难舍的记忆了。记忆之于我的人生之旅,蕴含着那么多的意味深长的内容,丝丝缕缕地拼接成了一条我人生亲历的逻辑链条。
可它真是逻辑的构成吗?
好像也不是。它不过是因为记忆而有了因果般的逻辑,可它本身则是片断的,支离破碎的,稍纵即逝的,一如我们当下所面临的碎片式的生活本相。
作为一名书写时代的作家,我的责任不是一味的长嘘短叹和无病呻吟,而是潜心地观察与记录时代的运行轨迹,去捕捉在时间之流中所发生的人的命运与人性的变化。
我的人生之乐或许就在这里产生了。当2006年我从喧嚣的电影界抽身退去,开始我别样的人生旅途之后,我就不再虚荣地享受那些浮华的荣耀了,不再虚荣地追逐时尚与流行了。那些浮光掠影的日子离我而去,从此,我还原了一个真实的自己。我重新坐上了我告别多年的地铁、公交车,重新在一些小餐馆里与农民工或普通阶层的民众拼桌,聆听他们述说身边琐事,体验他们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而在过往,我离他们那么遥远,就像生活在两个不同的星球。
想起昔日之生活,我竟有一种莫名的羞愧。我们都是从那些最庸常质朴的生活出发的,一路跋涉追寻存留于心的理想之光。我在何时失去了这种真实的人生?不,不光是我,而是我们,我们这些号称“时代的艺术家”们,我们沉溺于沙龙式的生活氛围,谈笑风生于名利场中,享受着因所谓成功而带来的虚荣。
成功必然意味着我们应当脱离普通人的生活吗?我们从什么时候开始因了“身份”的改变,而使我们电影和文学几近陷入了一场不可思议的价值迷乱与唯利是图?
每当坐在书案前,起笔写下我的文字时,我都会遥望远处那迤逦而去的西山,它像一条不屈的横卧在苍茫大地上的长龙。它是黛色的,绵延不断的。我总想通过它来追寻我的灵感,我的思想的源头,那是大自然原型,本真地向我显现着它的身影,而我们的所谓的文明生活、所谓的时代进步,似乎正在一步步远离了它的无声的召唤和警示。我总觉得在它的身影中隐藏着一种神秘而又神奇的东西,诱惑并启示着我,让我以此作为参照而使自己不至于过度迷失——迷失我的精神,我的理想,以及我曾经对自己立下的誓言:书写出我们这个风云变幻、复杂多变的时代。
我相信我没有辜负,没有辜负我笔下所激荡出的我们所亲历的这个时代。那一切是从2006年开始的,我的孤独的文学之旅。仿佛是一个人的漫漫长旅,没有多少真正可以交流的知音,没有多少能与我风雨同舟的同行者,只有一个人,和一个人必将踏上的不无艰辛曲折的文学长旅。
2014年或许是我积蓄已久的丰收年,两部长篇小说,两本思想随笔,要在本年度出版。根据我另一部长篇《味道》改编的电影《香气》已于元旦在上海开机。还有我两年前写的一台话剧《岁月》,或许亦能由我自编自导在年内进入排练,然后在全国巡演。
这一切于我都有些意外。我在写小说与话剧时,只是记下我对生活的感悟,没想能够出版和上演,但它们却不期然而然地来到了我的面前,并与“2014”这组数字一起进入我的历史。我没有多少所谓成功的喜悦,倒是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因为我觉得要走的路,还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