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28:夜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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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华年
叶国威
  叶国威

  不管是在台北的厦门街、香港的沙田、还是高雄的西子湾,只要有余光中先生所在的地方,这地方便成了文学的地标。

  今年87岁的余光中先生,他依然活跃于文坛,说话隽永风趣如昔,笔耕依旧不辍。前些时日他新出了一本诗集《太阳点名》和散文《粉丝与知音》。记得梁实秋曾评论他:“余光中右手写诗,左手写文,成就之高一时无两。”余先生早先也以为他的散文只是个副产品,但写多了,散文读者还超过他新诗的读者,这使他不得不重视这件事情,后来他对散文同样重视,还说:“我的诗和散文是我的右眼和左眼,这个世界必须要用两只眼睛看,才能看出一个立体的世界来。”

  余先生由于中文英文都非常娴熟,写作更是全面,他能诗、能散文、能翻译、能评论。也因为这样,他曾说自己在写作时很少遇到瓶颈,因为诗写不下去了,写散文;散文也写不下去了,我就翻译;翻译久了,灵感就来。

  《粉丝与知音》是余先生的第十五本散文,《太阳点名》,则是他第二十本诗集了。在《太阳点名》的扉页上题着“迎接明年钻婚(二○一六)谨以此书献予吾妻我存——贤内助好外助长牵手”。

  这贤内助好外助,就是小他三岁的表妹余夫人范我存,我一向称她为余师母,且深深敬佩她。当初余先生称她为“一朵瘦瘦的水仙,袅袅飘逸,羞赧而闪烁,苍白而瘦弱”,但自她嫁入余家,进住厦门街113巷8号那占地一百多坪的日式房子后,协助婆婆操持家务,即便她曾患肺疾身体素弱,但能相夫照顾公婆,从不以为苦。且在往后七年间还分别产下珊珊、幼珊、佩珊和季珊四千金,就更常忙得不可开交,幸运的是余师母自生下长女珊珊后,身体竟也渐渐强壮起来。师母这样回忆当年,她家经常是门铃、电话铃声齐响,于是一手抱着孩子,一边得先抢接电话,再奔下玄关去开大门;不然把孩子放在推车里,在厨房里忙着做饭。

  特别在蓝星诗社成立后,社员把余宅当作总部,诗人们就经常出入。到了余先生在师大教书,交游又更广阔,家里整日人来人住,余师母常忙得七荤八素。故余先生不止一次地说:“她帮我摒挡一片天地,让我在后方从容写作,我真的很感谢她。”在《太阳点名·思华年》中也写着“最初是你无忧的绮年,交错编成无猜的长辫,用你的乌丝,我的情丝……你也觅得灵异好碧玺,缀成祥瑞,随身可携,化你的祈福,作我的护符。”真的若没有完全奉献自我的范我存,就不会有伟大的诗人余光中。

  周梦蝶也是常按余宅门铃的人,当年周公虽早已仰慕余先生,惜苦无机缘相识,后来在一个诗人节中听了余先生的演讲,并猜对了余先生出的五个灯谜的三个,成为他们第一次交集。散会后,周公趋前说:“余先生,我有一些习作,想向您请教?”余先生倒客气写下地址给他,欢迎他来坐。从此他们便成了师友,余先生这样说:“我与梦蝶相交多年,见面往住止于论道而不互通隐衷,近乎畏友。”而周公也一直称他为“光中兄”,视为他的良师。

  有一次周梦蝶和我谈到现代诗,他说在五六十年代台北文坛吹起了一阵狂风“存在主义、超现实主义”。那时的作家,十有九个都反古典、反传统、反理性。

  周公因此而曾问余先生什么是反传统?余先生回:“大家反传统,你不反传统,你就是反传统。”后来周公也问覃子豪:“现在大家都反传统,我的作品里面有没有这一点倾向?”覃子豪说:“你的诗一点都没有,你的诗有点笨拙,笨拙不是不好,自然有自己面貌就好。”覃子豪这番话在周梦蝶迷惘时倒给了他很大鼓励。

  当时余光中先生确有一段很短的时间反传统,后来他大胆推翻自己过去的论调,做出背弃现代主义的宣言,在《再见,虚无》之后,他便开始致力于创作雅俗共赏、协韵、意象清楚的现代诗作。

  宋·惠洪《冷斋夜话》中记“白乐天每作诗,问曰解否?妪曰解,则录之;不解,则易之。”想余先生的诗歌用字多浅显易懂,似正合此“老妪能解”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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