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大院,特指20世纪五六十年代驻沪某部队大院。
“三剑客”,阿廖沙,安德烈,舒拉。50年代,中国和苏联关系铁,大院孩子的小名也跟着铁。
三剑客崇尚战斗英雄,最爱聊战争。朱可夫、曼斯坦因、马歇尔、艾森豪威尔,说起这几位,他们就亢奋就激动。写作文《长大了干什么》,一个要当坦克兵司令,一个要当野战军军长,还有一个说当个独立团团长。
阿廖沙,师长的儿子,三剑客首领,善于策划和组织,大院甭管多大的孩子,都爱听他指挥。阿廖沙九岁那年,大院一男孩的军帽被院外的孩子抢了。阿廖沙奉行的是大院孩子不能欺负人但绝不能被人欺负。军帽之战。集结号吹响。大院窜出一支劲旅。哪几个埋伏,哪几个进攻,哪几个输送“弹药”负责给养……事后师长偷着乐:这小子比我强,司令的料。
军帽之战的结局:“敌军”倒下一片,“我军”伤了安德烈一将。
安德烈原本不会挂彩。阿廖沙鸣金收兵的时候,安德烈发现有块石头从一阴暗角落里腾空,而后冲向我军某一员。说时迟那时快,安德烈双臂拦网状,箭步,挺身。石头一道弧线划过,砸中安德烈的脑袋。安德烈一脸血腥成了英雄。
阿廖沙因此有了想法:组建“苏维埃主席团”,给大院英雄颁发金星奖章。
编号001的奖章归安德烈。阿廖沙说谁也不许争,脑袋开瓢的,还有哪个!我后来见过这奖章:金色纸张,五角星形,背面写有“大院英雄”,据说是翻版了苏维埃的金星奖章。
安德烈的仗义是载进大院史册的。有一回他和舒拉把后勤部孙部长家的鸡给偷了给宰了给扔到猪圈里了。孙部长不敢找安德烈参谋长的爹,找了舒拉的娘李军医告状。舒拉挨了好一顿的皮肉之苦。也不知怎么的,这事还没过夜就让安德烈知道了。安德烈操起一杆红缨枪势不可当地冲进孙部长的家:“你的鸡是我弄死的。你冤枉别人,小心你的鸭。”当晚安德烈被参谋长摁在了长条凳上。可他一个翻身,举着《毛主席语录》钻到桌底:“你打我,就是反对毛主席。”
另件事还真不是安德烈干的。为给安德烈报仇以雪脑袋开瓢之耻,大院几个男孩埋伏在院外小土丘后面用弹皮弓射击院外的孩子,竟伤了人家的眼睛。人家一路追进大院。参谋长不由分说,摁倒安德烈就打。50大板,足足一个礼拜没法坐凳子,安德烈生生地扛下了这事。
舒拉,痞,淘,耍混的时候能逼着警卫员倒过来叫他“哥叔”。每回大院放电影,舒拉准带着一帮人跑到一排自行车那儿,一二三,愣让一排自行车哗啦啦多米诺骨牌似的倒成一片。最厉害的是十岁那年,舒拉偷了副师长的爸的手枪,飞檐走壁,上了屋顶:同志们,冲啊!然后纵身一跃,跃进了后院炊事班的猪圈里。
但舒拉也有让我们佩服的地方。他喜欢看书,知道的多,我们见他就跟72弟子见孔子似的。有一回他唾沫星子乱舞地给我们讲哪吒的故事:那托打败了四大妖怪魑魅魍魉,冒死救出小龙女,在一个月食之夜,终于击败了石矶。然后我们就跑幼儿园显摆:知道不啦,有个传奇呀,叫那托呀……
转眼到了60年代末。三剑客同一天穿上了军装。去部队的前夜,三人在大院里东西南北地转了半宿。第二天,晨光里,三剑客齐刷刷地庄严地跟大院敬了一个军礼。
十日谈
老院子
鲜花盛开的二院,请看明日本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