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过年,最期盼的零食是糖果。那时日子过得紧巴巴,平时很少吃零食,街头“爆米花响了!”吆喝声最吸引人,用一小罐米,加2片糖精片,换来一大包香喷喷的爆米花,可以乐上好几天。攥着一分钱,买一小碟甜酸香辣的盐津花菜吃,也可回味好长时。只有过年,才有机会与糖果“亲密接触”。
大年初一,在我们热切的眼光中,父亲把一包花花绿绿的什锦糖倒在桌上,按软糖、硬糖,奶糖、太妃糖、牛轧糖分类后,一五一十分给我们。最喜欢吃的是爱民糖果厂的米老鼠奶糖和伟多利食品厂的花生牛轧糖。口袋里装上几十颗糖果,年就过得甜甜蜜蜜。看到漂亮的糖纸还舍不得丢弃,夹在书里,好让年味延续一阵子。
上了年纪的人对“三年困难时期”一定刻骨铭心。那时什么东西都要凭票购买,糖也不例外。如今翻阅那些又黄又糙的纸形成的老档案,真有恍如隔世之感。一份1960年4月上海市商业二局的文件对糖的计划供应作出规定:每人每月发糖券一张,可购买食糖4两(当时是16两一斤)或糖果半斤。结婚用糖果,男女双方凭结婚证书向所在区商业部门申请,到指定商店可各购买糖果2斤。
后来市面上出现了一种敞开供应的高级糖,这种糖用料高档、做工讲究、包装精美,但价格贵得惊人。那时普通硬糖一般一元两角一斤,软糖一元六角一斤,而高级糖分别要四五元、七八元一斤,有的甚至要二三十元一斤。从商业二局1961年3月敞开供应糖果的情况汇报中可以看到,由于当时物质十分紧缺,高级糖尽管贵,但买的人还不少:闸北区天目路商店3月25日上午九时半排队供应什锦硬糖560斤(每斤五元四角),至十时已售完。南市区小南门综合商店3月24日排队供应拌砂糖(每斤四元四角)。卢湾区长春商店糖瓶从36只增加到48只……文件也指出,购买力强的都是四五元一斤的。记得那时食品店里一个个长方形玻璃罐里装的高级奶糖,是以颗出售的,一颗就要一角几分。
1968年我分配到一家以光明牌著称的食品厂工作,厂里的糖果冷饮车间春夏季生产冷饮,秋冬季生产糖果。那年在厂部工作,有机会星期四劳动日去糖果车间。走进车间,浓郁的奶香味扑鼻而来,连空气也是甜的。那时糖果都是两头扭结包装,不像现在大都是枕式包装。一台台扭结包装机快速为自己喜欢的益民乳脂糖“穿”上红蓝格子的糖纸。益民乳脂糖有着独特的奶咖风味和韧性,是新中国国营糖果厂创出的第一只名牌产品。
那些年工友结婚发喜糖,每包装有8颗糖,流行的喜糖品种有儿童食品厂的上海奶糖、天明糖果厂的结涟奶糖、华山糖果厂的百花奶糖。这些糖奶味浓郁、弹性十足、包装鲜艳,名称又讨口彩。6粒上海奶糖可冲成一杯牛奶成为当时的一则佳话,牛奶可是那时的稀缺物资。儿时最喜欢的米老鼠奶糖,后来“转身”成了大白兔奶糖。1972年中美《上海公报》发表后,周恩来总理把大白兔奶糖作为礼品赠与尼克松总统。一些与蜜饯“嫁接”的硬糖曾受到市场“追捧”,奶油话梅糖、陈皮梅糖、拷扁橄榄糖风靡一时。而风味独特的仙桃汁、鲜荔汁果味夹心糖成为当时喜糖中的“新宠”。
有了孩子后就渐渐与糖果“疏远”了。孩子吃的是巧克力,我们也跟着吃起了巧克力,先是蛋形、金币巧克力,后是各种外国品牌的巧克力。春节前逛超市,琳琅满目的糖果、巧克力组成了庞大的“甜蜜王国”,冠生园大白兔奶糖、花生牛轧糖、奶油话梅糖“占据”着醒目的位置,年轻的爸爸妈妈一包接一包朝购物车里放。看来,我们的糖果记忆还会不断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