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网上“17岁的小姑娘”

　　一盏墨绿的“护眼灯”静静照亮张秀丽的书桌，老人熟练地打开电脑，刚一登录，QQ提示音就此起彼伏。屏幕上，图标和字体都让孙女帮她调到最大尺寸。最初，她一分钟只打得出一两个字，现在能打20多个。“都说我是二指禅”，她捂着嘴笑出了声。桌上还放着一本翻得封面都快掉了的《新华字典》，老人坦言“说方言，拼音不好”，遇到打不出的字，她就翻找字典。 

　　张秀丽是郑州市紫荆山社区的一名退休老教师，曾在开封市通许县当了23年小学教师，又在紫荆山社区做了十几年幼儿园教师，并在家办了十几年辅导班，对于未成年人，她一直有种特殊的感情。女儿怕她退休后在家寂寞，便给她买来一台电脑，装上了宽带，并教她学会了上网。2005年，张秀丽发现一些正值青春期的孩子整天沉迷于网络，疏远了学业。张秀丽萌生了一个念头：利用网络聊天，帮助孩子们走出青春的迷茫。 

　　2005年初，张秀丽申请了平生第一个QQ号。“起名叫助人为乐，个人资料里也都是些真实信息，结果等了半个小时没有一个人加我。”女儿也是搞教育的，听说后对张秀丽说：“你把年龄改成17岁，孩子都希望和同龄人聊天。”随后，张秀丽就把年龄改成17岁，并申请了一个网名“17岁的小姑娘”，一天就迎来了十几位好友。从此，张秀丽便在虚拟世界里和孩子们进行推心置腹的交流，引导他们走出误区，健康成长。此后，张秀丽的名声越来越大，QQ号也达到了今天的18个，“第2个号网名就叫老师，第3个叫辅导员，第4个叫心理咨询……” 

　　张秀丽用的是最新版的“QQ拼音”输入法，还会用左右手食指联合，摁住“shift”敲出各种标点符号。打招呼的时候，她用得最多的是“QQ表情”中的小笑脸。有时，孩子们的问题让她担心不已，她便一边叹气，一边拖着“下拉条”，反复查看聊天记录，思考两三分钟，才慎重回复。因为每天白天要为下岗职工子女辅导功课，张秀丽只能在晚上8:00-10:00上网，18个号轮着上，每晚同时挂9个。有时，张秀丽甚至要在网上忙碌到夜里12点，只为多陪孩子们聊几句，“不过孩子们基本不会嫌我慢，都很愿意把他们的心里话讲给我听。” 

　　年纪大、敲字慢，“QQ奶奶”的人气为何还如此火爆？“尊重孩子是第一原则。”张秀丽说，无论孩子说错什么或是做错什么，她从不介意。据老人讲，在她刚聊QQ那会儿，也常被孩子们“骚扰”。有一次，一个男孩在聊天过程中突然向她发来一些“不雅”照片，这也使得张秀丽的态度立刻严厉起来：“你是干啥的？”“我不干啥，玩呗！”男孩回复。“你知道我是干啥的么？”张秀丽问道，“你得叫我‘奶奶’！”随后，在视频中，男孩见到了“17岁的小姑娘”的庐山真面目，顿时面红耳赤，并承认了错误，而张秀丽也原谅了他，并耐心地了解他的情况。原来，这个男孩的父母是做生意的，平时很少有时间管他，那天他因为闯了祸而被关在屋里，所以才上网消磨时间，没想到却碰上了一位“QQ奶奶”。而在张秀丽看来，天下99.9%的孩子其实都是好孩子，只是他们的成长需要有人给他们正确的引导与关爱。 

　　“我的电脑就是我的教室，打开电脑，就像站在教室门口一样。”张秀丽对教室有特殊的感情。她记得自己第一次上学的学校，是“两个地下党在阎王庙里办的小学”，一间屋坐满了3个年级的学生；她也记得去开封第一师范报到的那天，教室门口是长长的台阶，两旁摆满了迎新生的鲜花；她还记得她第一次上课，从教室的窗户能看见开封的老南门。那时的她想象不到今天这个“教室”能容纳十几万人，不用执教鞭，不用拿粉笔，甚至不用张口说话。

　　2 让孩子们重露笑脸

　　多年来，张秀丽帮助过的孩子不计其数。一次，张秀丽加一个网名叫“流泪的维特”的网友为好友后，这个男孩上来就是一句：“成年人太虚伪了，我快崩溃了，你做我的红粉知己吧！”张秀丽就发过去一个“笑脸”，说：“可以啊！不过，你说成年人虚伪，打击面也太大了吧！”通过一番深入交谈，张秀丽了解到，这个叫“流泪的维特”的男孩正遭遇家庭变故。开公司的爸爸有了外遇，妈妈发现后不依不饶，两个人闹得不可开交。妈妈为了儿子不愿意离婚，爸爸为了新欢想挣脱家庭的樊篱。这场家庭闹剧把男孩平静的心搅得乱糟糟的，甚至有了离家出走的想法。 

　　在QQ聊天中，张秀丽建议男孩分别和父母谈一下，如果觉得这场婚姻没有维持下去的必要，就忠告父母不必为了他苦苦维持，如果只是父亲在婚姻中一时走神，还可以通过努力把他的心拽回家庭中来。“流泪的维特”采纳了张秀丽的建议，开始了积极挽救家庭的行动。此后，每天两个人都在交流进展情况。半个月后，“流泪的维特”那边终于传来好消息：他和爸爸、妈妈坦诚地坐到了一起，开了个家庭会议。在会上，爸爸真诚地向妈妈道了歉，表示已经把那个“第三者”辞退了，他要专注于家庭。而妈妈也为自己在这场闹剧中的不理智作了检讨，并承认平时对丈夫的内心世界关注不够，以后会在生活中改正自己的缺点。 

　　看到父母言归于好，开心的“维特”在QQ里发过来一个灿烂的笑脸，真诚地对张秀丽说：“谢谢姐姐对我的帮助，我觉得您成熟而富有智慧，不像是一个姐姐，更像一个睿智的长者！”看到这里，张秀丽开心地笑了，当张秀丽满头银丝的慈祥面容出现在千里之外的“流泪的维特”视频中时，那个东北男孩惊讶得擦拭着眼睛。当他看到张秀丽是位70多岁的老奶奶时，感动得不知说什么才好，发过来一连串“谢谢奶奶！！！”的文字。2003年8月，“流泪的维特”考上了沈阳一所重点高中，而网名也改为“爱笑的维特”了。 

　　张秀丽通过网络聊天成功帮助问题少年的事迹不胫而走，一些孩子的父母开始主动联系她。一位母亲通过网络联系上了张秀丽。这位母亲的女儿萍萍，平时学习成绩一向位列班内前三名，可近来老师告诉她萍萍学习成绩下降很快，可能是发生了早恋。面对妈妈的苦苦劝说，女儿不但听不进去，反而有了抵触情绪。她无计可施，恳求张秀丽想法帮她一把，并把她女儿的QQ号给了张秀丽。 

　　张秀丽把萍萍加为好友后，因为是“同龄人”，萍萍很快与张秀丽无话不谈，张秀丽也巧妙地问她在班里有没有心仪的男生。萍萍透露说，她喜欢上了班里一个叫曦的男孩，一天看不到他，就会变得魂不守舍。听了萍萍的叙说，张秀丽故作惊讶地说，你怎么和我的一个好朋友的经历那么相似呀！严格说来，你的情况不属于早恋，而是属于青春期的正常反应。那位好友学习成绩在全年级都是拔尖的，是老师重点培养的好苗子，说她将来上北大、清华都没问题。可因为早恋，她最后只考上一所最普通的大学，而且最终和那个男孩分了手。现在，好友提起当初那场青涩的恋爱，连肠子都悔青了。 

　　萍萍在那边急了，连连问道：“有这么严重吗？那我该怎么办呢？”张秀丽劝她说：“不用害怕，你的情况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如果你真的喜欢那个男孩，可以和他正常接触啊！比如向他请教学习方面的问题，到球场上为他加油，总之，你们之间的交往一定要界定在同学之间的纯真友谊方面，反倒对你的学习有所促进呢！”“你讲得真对！”萍萍随后发来一个“感谢”的卡通图案。随后，萍萍又不解地发问道：“您真是17岁吗？怎么懂得比我们老师还多呀？”张秀丽会心地笑了，又打开了视频摄像头。当萍萍看到满头白发的张秀丽时，萍萍先是不敢相信，然后又发过来一行字：“真的不敢相信，谢谢您！我可以叫您一声奶奶吗？”

　　3 与时俱进的QQ奶奶

　　“如果我一生的教书育人是棵树，那‘聊QQ’就是老树上的一片新叶。”每晚8点到10点是张秀丽固定的聊天时间，即使碰上她爱看的梨园春节目也不中断。“有时候，老伴会偷偷过来看我有没有和孩子视频，孩子们看到他，就会问那是谁？是爷爷吗？”说完，张秀丽哈哈大笑，孩子般爽朗。 

　　7年来，张秀丽帮助了数百名被各种问题困扰的青少年走出了困惑。这位“QQ奶奶”非常“与时俱进”，为了给孩子们提供更专业的“帮助”，2007年，她以72岁的高龄参加高级心理咨询师考试，并一次通过。在和“同学”们的合影中，她的白发显得很耀眼。 

　　在微博和博客上，张秀丽发表自己对教育、对人生的感悟，也分享教育家的思想。有的网友直接质疑她：“奶奶，您做过调查吗？有发言权吗？”她就“有些紧张”，赶忙敲上一百多字的回复来解释。因为好友太多，她渐渐不能处理所有提问。有的孩子对她说：“为什么不回复，你死了吗？”对这样的话，她一笑了之，“跟孩子置什么气？”然后回一句“我还没死，有事请讲。” 

　　张秀丽，这位全国少代会辅导员代表说：“我从来没看到有坏孩子，只看到可怜的、教育缺位的孩子。”“要顺着孩子的心去引导他们。”她回复网友中的一位“焦急的母亲”，她的儿子沉迷网络，打骂早已失去了用处。而张秀丽却并不认为“网瘾”是“瘾”，她说那只是“学校不快乐，家庭不幸福”造成的“孩子的无奈与无聊”。对孩子的理解也为她赢得了孩子的尊重。一名从小由她辅导课外学业的男生考上了大学，捧着录取通知书登门谢她。照片中，男孩搂着“张老师”，笑得很灿烂。他还专门写了一封长信，感谢她“不但教书，更重育人”。 

　　腾讯公司特意为张秀丽开通了一个企业QQ号，一次性可以装下25万个网友，现在这个号已经有了好几万的网友，但新烦恼是，好友太多，她没有时间和孩子们进行深入的交流。张秀丽说，郑州市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正考虑让更多老年志愿者参与进来，共同为青少年健康成长保驾护航。 

　　“奶奶快睡！”“奶奶保重身体，活到一百岁，我们需要您！”很多网友关心老人的身体。她幽默地称，自己身体很好，除了每晚需要眼药水。因为忙，她常常顾不上伺候阳台上的花花草草，可奇怪的是，这些花草都长得很好，她笑着说：“我养的都是一些自我奋斗的花，和我一样。” 

　　除了聊QQ，刷微博，写博客，办网络学堂，张秀丽在退休后的现实生活中也从未“离开讲台”。她义务担任3所学校的“校外辅导员”，还在两个专门针对“来城务工子弟”的免费社区学堂里义务任职。她还独自创办了一份校园刊物《红领巾报》。她经常举办“作文竞赛”，“孝老敬长”评选等活动，自己掏钱，给孩子们发稿费、赠奖品。她还在孤儿学校里支教过一年，每天早上5点出门，坐3个小时大巴。接踵而来的荣誉老人并不在意，“在一个教师看来，最大的荣誉就是孩子们好。” 

　　“我的孩子们也是从事教育事业的，教小学、初中、高中、大学的都有，为了帮我，他们也参与到了网络学校的教学中。我是愚公移山的办法，全家齐上阵，祖祖孙孙，将教育进行到底！”张秀丽的远大理想是：拆掉天下的少管所，盖成千万个少年之家，儿童乐园。让天下的少年儿童俱欢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