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大家早早来到西院打扫积雪
“这样吧,”马文瑞说,“你们都不要忙着做决定,这不是小事,可以再认真想想,明天一早回答我。反正这事由你们自己来确定,我也当一回开明君主。”孙铭说:“我早想好了,就像当年去延安参加革命,就像当年决心嫁给你们马家当儿媳妇,我都是一样干脆。小玫,就看你了。”“我也学一回妈妈,来个快刀子斩乱麻。我决定……”
“决定什么?”母亲显然有点急。她心里也是很矛盾。又想让她一块去,又不想让女儿离开北京。这个小女儿,“文革”中早早离开大人,吃了不少的苦,眼下条件刚刚好些了,让她安心上学,可又遇到了这个预想不到的变故。“爸妈,我决定一个人留在北京……”“什么?那怎么能行?”母亲孙铭一听急了。“那是不可能的,我说什么也得和亲爱的爸爸妈妈一起回陕西老家。”女儿说着,伸手把爸爸妈妈紧紧地揽在了一起:“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马文瑞的眼里顿时聚满了泪水。他一时不知用怎样的话来感谢夫人和女儿对于自己工作的支持。
1979年1月16日,三秦大地落了一场大雪。瑞雪兆丰年,陕南陕北一片银装素裹,城乡居民都是欢天喜地。南面高高的秦岭,隐没在雪雾之中。省城西安,钟楼、城墙,皆是雪白。雪花飘飘、白鸽飞舞,更是成了一座冰雪的童话世界。
这天一大早,陕西省委机关的干部更是心情兴奋,大家早早地来到各部门所在的西院打扫积雪。这原本已是不成文的规矩,每逢下雪日子,各部门就会早早上班,自觉清扫积雪。这时候,无论是领导还是一般干部,大家一边动手清除院子的雪,更是在感受着落雪日子的喜悦气氛。可今天大家扫雪的心情又是格外不同:新任省委第一书记马文瑞要来上任,办公厅已经通知各单位,下午2时30分在西院机关礼堂开会,说新书记要同大家见面。
“整整一个冬天都是干旱、干旱,打去年秋天也是好久没有下过透雨,怎么这回一下起来就是半尺厚的雪,说来真是个好兆头呀。”省委政策研究室副主任刘云岳高声说道,可他手中却并不发力,几乎是象征性地用铁锨轻轻铲着浮雪。
刘云岳正当中年,中等个儿、长脸、高鼻梁子、大眼睛,面色白净,身体较为单薄。用他时常自嘲的话说:“我摇了半辈子笔杆儿,除此之外手无缚鸡之力。”他的性情叫人觉得总是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冷幽默,永远讲一口标准的韩城家乡话,尽管穿着讲究,但本质上看来还是像个精明的关中农民。
眼前,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刘副主任头上戴着一顶新草帽,遮住了平时总是梳理得一丝不苟的稀疏花白头发。这与总是满头蓬松自来鬈发的何金铭副主任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显然,刘云岳眼下的反常打扮,早已引起了一旁铲雪的何金铭注意。诗人气质的这一位,正不动声色,一边不紧不慢地铲雪,一边悉心观察着刘云岳的行言动态。
“唉,我说云岳老兄,你又发什么怪癖议论,看把这些年轻人都妨碍得忘了扫雪。”性情永远是一团和气的办公厅主任牟玲生说。“对呀,你们年轻人可不敢学我偷懒的样子,你们学我埋头写材料的精神就行了,今后这世事,可要靠你们闹腾哩。”刘云岳故意板着面孔说,还把一直用近视眼瞅着自己的何金铭瞪了一眼。老何这回可是抓住他的话把子,声音狠狠地说:“云岳,你这上梁不正,还要求下梁不歪,天底下有这样的好事情吗?”他的“陕西醋溜普通话”,同刘云岳的韩城老本腔形成了鲜明对照。“嘿,照你这么说,那中梁不正,就该倒下来了?”“可不是,你还当啥些。”何金铭反唇相讥。“嘿,还‘你还当啥些’!哼,让你二两蒜,你还当人家不识秤。”刘云岳很夸张地学着何金铭的普通话,逗得大伙哄堂大笑,院子里充满了繁忙的欢乐。
两位才华出众的省委研究室的台柱子,当然也是全省有名的大笔杆子,又同属研究室主任朱平由省农委带来的得意弟子、左膀右臂。加之两人年龄也相当,都是五十左右,资历也差不多,又都是老处长当了多年,如今是十年的媳妇熬成了“准婆婆”,虽然还没有真正当家,但业务上都是独当一面,研究起省委的文件和主要领导讲话,也是举足轻重、一言九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