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伦布市是美国中部一座漂亮的小城。尽管在美国历史算得上老,建筑却显得格外新,加上人口少得只有四万多,清静得犹如世外桃源。华盛顿街是它的一条老街,店铺鳞次栉比于街道两旁。由于我到这里是周日,很多店没有开门,整条街更显幽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太阳依旧灿烂,从街树的枝叶间筛下一地金色带绿的光斑。
唯独街南端路东的一家店很热闹,门前停着好几辆小汽车,窗前露天餐桌前坐满了人,便好奇地走了过去。是一家冰激凌店,店名写在门楣上,几个美术体的字母:ZAHARAKOS,不明白什么意思。但下面的一行小字,引起我格外的兴趣:店自1900年开业。也就是说此店有113年的历史,和哥伦布市的历史几乎一样的长。
虽然胃一直不大好,没有吃冰激凌的打算,还是忍不住推开了店门,对迎面走过来的服务员小姐说,能不能进去看看?她笑着张开双臂说可以。打量眼前的这家老店,发现门脸不大,但进深很长,足有二三十米,中间有一道镂空雕花的格栅,分隔为前后厅堂。隔栅前是一个小圆桌,围着一圈小椅子,儿童的专座。前厅的一侧是吧台和收银台,古色古香的台灯闪动着迷离的光。整体装修得很是簇新,看不出来小店竟然有如此悠久的历史。棕色的地板、墙围和桌椅与仿古的吊灯,倒是一起弥漫着怀旧的味道。本不想吃冰激凌的,却屁股很沉地坐下来,难得遇见一家冰激凌百年老店,尝尝它到底会有什么样的滋味。
服务员小姐走过来,递上菜单,并在桌上铺上一张印着店里陈设图案和店史简介的纸垫,知道了ZAHARAKOS原来是希腊人的人名,由希腊文转译而来。是两位叫做ZAHARAKOS的兄弟,不远万里从希腊来到哥伦布,做生意发了点儿财,搂草打兔子,带手开了这家冰激凌店。在这张纸垫上看到一架老管风琴,才注意到就在格栅的前面顶天立地立着,立过了百年的沧桑。刚才走过这个庞然大物时,竟然没有注意。这时候,才发现这家冰激凌店,同时还是冰激凌博物馆。
既然敢称博物馆,应该有展品才是。四下寻找,隔栅旁边敞开着一个通道,原以为通向操作间,走过去一看,别开洞天,里面和外面一样大,也就是说各占店铺面积的一半,其中一部分是操作间,大部分则是所谓博物馆的空间了。保留着一百多年前冰激凌店的模样,各种年代的冰激凌机和饮料机陈列在柜台两侧,贴墙的一角还立着两架和外面模样差不多硕大的管风琴,看旁边的介绍,知道是一百多年前芝加哥制造的一种可以定时自动奏响音乐的琴,里面储存着固定的曲目。一百多年前,人们到这里来边吃冰激凌边欣赏音乐,成其引人的特色。靠近操作间的一面墙上,挂满冰激凌店的老照片,从店前停着马车到一辆福特轿车撞在店门前,车盖撞得掀起来,显示着时代的变迁,更显示着他家冰激凌的诱人无比,以致司机走神车撞店门,成为百年史的一则幽默的注脚。
问过服务员小姐,知道这家冰激凌店虽然百年来断断续续坚持着,毕竟有些老态龙钟,苟延残喘。一直到2007年,一位当地的富翁花巨资将这家老店买下并进行了重新装修,于2009年重张旧帜营业,方才梅开二度焕发新姿,成为了哥伦布市一处且老且新的风景,慕名而来的新老客人很多。人多时还有二楼,一共能容纳三百人。重新坐回座位,对这位富翁心生敬意。原因不仅在于他投资老店起死回生,更在于投资的目的:不为自己的名声,也不想靠老字号的招牌来盈利。试想我们这里的富翁一般的思路,怎么也会将店名改为自己的名字,冰激凌的价钱自然更会不菲。这里却依然延续叫着ZAHARAKOS旧名,而冰激凌的价钱很便宜,每份冰激凌1.99美元,每个冰激凌圣代2.99美元,最大的香蕉船6.49美元,甚至比有的店还要便宜。
这时候,突然管风琴的音乐响起,满屋响起浑厚的回声。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涌向隔栅前的那架管风琴,欣赏音乐,更好奇地观看这个老古董是如何将音乐鼓捣出来的。这成为这一晚最精彩的节目,是老店送给大家的额外赠品。 写于哥伦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