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祐六年(1061),苏轼应科制考试作《进论》二十五篇,《刑赏忠厚之至论》系其中之一。这类应试文章,往往文采斐然而缺乏生命力。但此论不然。何故?且读苏轼之论证:作者引《书经》“罪疑惟轻,功疑惟重,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然后晓以《春秋》之义,又从而伸展出“立法贵严,而责人贵宽”的命题。这法严责宽,窃以为至今犹有现实意义。
此外,苏轼有人物论多篇,今读其四:《范增论》、《留侯论》、《贾谊论》、《晁错论》。关于范增等四人,且不论苏轼的评价,但其中颇有发人深省的警喻。
其一,“物必先腐也,而后虫生之;人必先疑也,而后谗入之。”(《范增论》)这说得很辩证。进谗之流固然可鄙,然若无纳谗之辈,谗亦无从入;既入,亦无所作用。故于进谗,当深析。
其二,关于“忍”。苏轼以为大勇者,必须能忍。“有所忍……然后可以就大事”。张良之所以能佐刘邦灭楚兴汉,就在于“忍小忿而就大谋”(《留侯论》)但如何才是“匹夫之刚”,又如何区分与把握“忍”与“弱”的界线与分寸,就不是一个理论问题了。
其三,苏轼以为贾谊之夭亡,是由于“志大而量小,才有余而识不足”,不善于对待逆境,所谓“是亦不善处穷者也”。因此,贾之不能尽展其才,非“时君之罪”,而是其“自取”。(《贾谊论》)如此说来,“量”与“识”焉是小事?
其四,“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晁错论》)这几乎是格言。虽有志者未必事竟成,但“志”毕竟是第一位的。而且还得“坚忍”,不坚之志如同无志,更无论成败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