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斯洛文尼亚的首府卢布尔雅那,我们参加了当地的徒步观光团。
天空有心事,阴暗、沉重;参加者只有寥寥三个人,除了我和日胜之外,还有一个年轻的俄罗斯女子桑娜。
30开外的导游维尼亚,像个活泼的音符,浑身是劲。来到了遐迩闻名的普列舍仁广场时,她指着那尊貌似沉思的青铜雕像,以满溢感情的语调说道:“他是斯洛文尼亚最伟大的诗人法兰斯.·普列舍仁。这个广场,便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他出生于农家,在田野中长大,浑身沾满了泥土的朴实气息。成长后,到维也纳上大学,修读哲学和法律。先天的浪漫个性和后天逻辑思维的训练,在他的诗作里糅合交织,形成了一种独树一帜的风格。他以纯朴真挚的语言和炽热奔放的感情,抒写人民对自由的渴望、对光明的憧憬,感染力很强。”
说着,维尼亚用当地语言朗诵了普列舍仁的一首诗,她铿锵的声音化成了耳边一支悦耳的歌曲。这时,霏霏细雨轻轻飘落,若有若无的雨丝,像松鼠尾巴的尖梢,轻轻地拂着我们的脸。我们没有撑开手中的雨伞,因为雨中听诗的感觉实在太浪漫了呀!气候阴霾,可我们每个人脸上都亮着一盏灯。
吟诵完毕,维尼亚微笑地说道:“刚才,我吟诵的,其实是我们的国歌。”国歌?它和诗人有啥关系呢?我狐疑地看着她。她解开谜团:“斯洛文尼亚在1991年脱离南斯拉夫独立后,有关方面便采用了普列舍仁一首长诗的其中一节作为国歌。”
普列舍仁于1849年2月8日撒手尘寰,享年49岁。如今,他的忌日已成了国家的文化节日,被称为“普列舍仁日”。
维尼亚指着诗人后方那尊高高的女神塑像,以神秘的语调说道:“这尊女神手上持着的,是月桂树枝,象征着普列舍仁为文学所作出的巨大贡献;然而, 19世纪当这尊女神塑像在广场竖立时,却掀起了轩然大波。”
维尼亚的话,像一根钓竿,把大家的好奇心高高地勾起了。
“你们看,女神的上身是赤裸的,在当时封闭的社会里,这是被视为有伤风化的。雪上加霜的是,女神塑像正正地对着庄严的教堂,卫道之士认为这是对宗教的亵渎。群情汹涌,最后,大家一致决定,把一件衣服披在塑像上,使她成为一个衣冠楚楚的女神。”
我们都忍俊不禁。接着,她语调转为沉重:“为雕塑师充当裸体模特儿的那个年轻的女子可就惨啰,她在民风保守的社会里成为众矢之的,大家口诛笔伐,铺天盖地的口沫,差点把她淹死了。不得已,她只好黯然离乡,移居美国。40岁那年,悒悒病逝。”顿了顿,又说:“这女子,是我家的祖辈。”大家齐声叹息。
徒步观光结束后,我们偕同俄罗斯女子桑娜到一家小食店共用午餐。
我对桑娜说道:“维尼亚真是一个很棒的解说员啊!”桑娜点头应道:“是啊,我参加同样的徒步观光团,已经五次了,这次最为精彩。那尊普列舍仁雕像,简直就被她说活了呀!”我诧异地问道:“同样的景致,你干嘛要看五次呢?”她老老实实地说:“为了学习啊!”
原来桑娜也是导游,她自莫斯科远嫁到斯洛文尼亚,学会了当地语言,当上了导游,专带俄罗斯游客。
“以前,我以为只要懂得了当地的历史地理,便能照本宣科,然而,那样的讲解,是没有色泽、没有釉彩的,是冷冰冰、干巴巴的,我在游客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喜悦和感动;所以,现在,一有时间、一有机会,我便向其他的导游取经。”
实际上,导游和教师的工作性质是相同的。在传授知识的当儿,两者所共同面对的挑战是:如何在对方的脸上亮起一盏灯,使之分分秒秒都绽放着璀璨的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