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黑猫

　　深更半夜，西浦公司仍有两三幢厂房灯火通明，传出机器的隆隆声。公司有几条流水线设备不能停，需要操作工三班倒。我提出：“操作工也不能排除嫌疑。”

　　“案发时没到交接班时间，操作工离不开流水线，不能串岗或离岗。事实上据门卫反映，案发这个时间点没有人进出。”吴敏回答。

　　进大门不远，右手一栋楼房便是西浦公司行政楼。浅灰色外墙多年没有粉刷。在月光下显得苍白无力。吴敏说，昨晚在录像镜头里看到的豪华会议室就在这楼里：“在六楼顶层，仅供集团高层人物用。”

　　她先我走到北边门门口，朝我指指她的脚下，等我过去：“这里是受害人被击倒的地方……”她话音未落，啪，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砸到我们旁边。吴敏反应极其敏捷，她一下窜到黑松林旁边的自行车棚后面，要去抓对我们图谋不测的家伙。可是我很快发现那团黑乎乎的是一只黑猫。听到我用她送的德国巧克力喂猫，她可惜而不满：“给黑猫吃，简直浪费！”

　　我告诉她，这只黑猫排除了我心里的一个疑点：“我本来怀疑，敲头案是受害人的苦肉计。让人以为，那东西连钱包一起被抢走了。可这只黑猫告诉我，确有作案人，而且是个男性。”吴敏顿悟：“我懂了，你的意思是袭击受害人的那个歹徒事前已经蹲点数日，等待下手的机会。怕车棚上那只黑猫的叫声惊动别人，就用美食摆平它。所以在车棚上等候的黑猫见我来没动静，而你一到这里，黑猫就扑过来，说明那个歹徒是男性。”“对，这个歹徒，我估计多半是受雇佣的。如果是同伙，应该熟悉受害人的活动规律，不用蹲点。再说主谋本人或同伙去做这种小动作，风险未免太大，不如雇人做。”

　　我们接着顺技术员追凶的路径来到大楼的西面。西面有个花坛，如同案情记录所描述的。我站着发呆，女生却兴意未尽：“你又发现什么了？”于是，我像黑猫一样在月色下转悠，向她演示：“袭击者并非被青年技术员追赶到这里，而是抢了皮包就跑到这里，在皮包里翻找东西，听到技术员找来，才弃包逃走。”女生茅塞顿开：“对呀，当时的情形就该如此。可要是为了找包里的东西，为什么他不带了皮包一起逃走，却把它扔在这里。”我摩挲着鼻子：“也许他一时慌乱不知所措，也许他为了做抢钱的假象。转过身，我看向花坛北面一条通往黑松林的小路，警方纪录上提到那是抢劫犯翻墙逃跑的通道。”女生说：“我们已查过，那墙上有划痕。”

　　快到围墙跟前，“啊！”女孩一惊一乍起来。“怎么啦？”“你看！”她指着前面的墙壁。我注目望去——围墙已被粉刷一新，在月光下反射出惨白的光泽。

　　保安部长汪自啸已等候在西浦一号大门口。小王带了两个审计人员先期赶到，被汪部长安排在他保安部腾出的房间里。两位审计人员一男一女，男的尚年轻，女的老成持重。那红色账本确实不同凡响，外壳全红。我随意拿起一本翻翻，里面字迹工整、清晰，账目密密麻麻。听到女审计员小声叮嘱不要弄乱时间顺序，我就轻轻放回原处。

　　不一会，苏心秋又拿来一厚叠红色账本：这是转制前的账本，一齐找出来查。前账不清后账更乱。转制前的账本拿来做啥？汽车燃烧案是最近发生的，第一起敲头案离今天也不过三个多月，怎么也用不着查转制前的账。她想把水搅浑？她想搞乱阵脚？因为孙胖是转制后来的，转制前的账目出问题与他没关系。哪有干女儿不帮干爹的？她存心帮孙胖摆脱干系。吴敏也奇怪地问：“查转制前的账有必要吗？”

　　女审计员点点头：“放着吧。账目是连贯的，有前账，才能发现后账的问题。”我转念一想，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有些问题可能隐埋很久了，我不是还要找受害人的前助理吗？前助理所了解的不都是转制前的事吗？她刚离开，我就说，查查这个女人，她是不是想忽悠我们！小李来电话问我们要不要参观一下西浦全景。这个点子对我后来破案起着很大作用。当时我只认为，既然到了西浦，就什么地方都看看。而女生也有兴趣，她来了几次还没在厂区兜过。小李的女朋友小桃子为我们找了向导小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