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一到夏天屋檐下总会有两三个燕窝。每个窝里有雏燕四五只,它们胃口惊人,一有动静就扬起头张开嘴巴等着喂食,而且燕妈妈也总能源源不断地衔来各种虫子。有时喂的虫子远远粗于它们的脖子,可它们居然都能一口吞下。这几天本该是燕子归来的日子,却不见燕子翻飞的矫美身影,也听不见雏燕们待哺的“叽叽”声。我四处寻觅,可农民伯伯说杀虫剂和除草剂的滥用已使一些虫虫无法生存,燕子当然也就少见了。
原来如此。虫虫没了,不单是断了燕子们的生命口粮,也断送了我们与自然相处的美好乐趣。儿时的夏日,那些形体怪异色彩斑斓的虫虫们可谓是我们朝夕相处的好伙伴。那个年代尽管没有今天这样变幻莫测的电子游戏和丰富多彩的物质享受,可虫虫们给了我们无尽的快乐和无穷的想象。我们似乎也是它们中的一员,无论是房前屋后村头晒场,还是田野河边山坡树林无不荡漾着我们的欢乐。
早晨,初升的太阳并不炎热,草丛和灌木上的露水还来不及蒸发。这时,威风凛凛的蚱蜢、瘦骨嶙峋的螳螂、触角细长的天牛和甲羽光亮的金龟子等虫虫们因露水的濡湿而很难展翅远飞。其中体态肥硕的大头蚱蜢是草鱼的最爱。它们的两条大腿看似粗壮有力,可每次蹬跳都逃不出我们的视线和手心。于是我们经常翻过刷有“农业学大寨”标语的大坝,到山坳的水库边沉下鱼网,把用细线绑着的蚱蜢抛至水面任它挣扎。由于库水清澈,鱼儿一见挣扎着的蚱蜢就游来争食。此时猛然拉网,再野性的大鱼也难以逃脱布下的暗网。
晌午,烈日炎炎,而村头的槐树林里却清凉怡人。树上的虫虫们像是欢迎我们似的个个放开嗓子发出激越的叫声。尤其是背脊乌黑的知了叫得最为密集欢畅。循着声音,我们用竹竿上的兜子套捕知了,但最重要的还是寻觅那些可以卖给供销社和中药铺的知了壳。虽然每次只有几分钱,但我们都开心无比。因为在大人们挣工分的年代里我们能有几分钱可是绝对的奢侈。所以我们除了买些糖果、鞭炮和小人书外,偶尔也会给家里换些食盐或灯油来得到大人们的恩宠。
傍晚,夕阳西下,凉风习习。触须如丝通体翠绿的叫蝈蝈伏在瓜藤上“蝈蝈唧唧”地叫个不停,好像一刻也容不得夜幕降临的宁静。而它们响亮的叫声很快也迎来了梦幻般的夜色。那些忽隐忽现的萤火虫宛如漂浮着的星星,时而在眼前闪烁,时而聚集在一起犹如天上的“银河”流向蛙声一片的田野河边,或出没于茂密的苇丛里。如此景象,我们会忍不住追逐而去,再截取一段节间粗长匀称的空心苇秆,钻满芝麻大小的洞孔,从一头装进捉来的萤火虫后用苇叶堵住。这样,苇秆里的虫儿就不会窒息而死,又能照样发出点点亮光。有时,我把它放在屋子里,看着它进入美丽的梦乡。
值得庆幸的是人们已看到了土地污染的可怕,政府也在积极采取补救措施。我相信和那些美丽的虫虫和谐相处的情景不再是曾经的梦境,也不再是只有博物馆里才能看到的昆虫标本。伴随着虫虫们的欢唱,曾经的燕子依然会“飞入寻常百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