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渐入佳境
西雅图之行以及后来发生的事情彻底改变了我们的生活。这些变化大多数是好的。
史蒂芬在这几个月靠讲座赚到的钱对我们家庭的经济紧张情况的缓解无疑是雪中送炭。有了这些钱,我们可以买一个急需的自动洗衣机和滚筒干燥机。此外,史蒂芬的研究领域有一个简单易懂的名字——黑洞。这比之前他们使用的“大质量恒星的引力坍缩”听上去简洁明了多了。
黑洞这个名字自然也比以前更加吸引媒体的关注。西雅图夏季学校的经历使得史蒂芬成为了大众广泛认知的这个领域的先锋,我们也逐渐扩大了朋友圈。不过,尽管史蒂芬对自己研究领域的成功激动万分,并尽可能地把握住每次机会出席在全世界范围内的论坛和峰会发言,但那个漫长的冬天,我们还是待在了英国,用一个寒假的时间来重新适应常规的学术研究生活。
史蒂芬的学术奖金再次被延长了两年。如今,他当年的伴郎罗布·多诺万也成为了冈维尔与凯斯学院的一名领薪的研究员。史蒂芬时常找他帮忙,让他每周一次扶他去学院上班,晚上则一块儿吃饭。
我的日常生活就没有史蒂芬那么规律了,我常常需要根据小罗伯特的需求而改变自己的计划,与此同时,我还要抽时间准备毕业论文。当我和小罗伯特玩耍时,我心系着论文问题;当我开始构思论文时,母性又促使我照看孩子。上世纪60年代末期的英国大学并不会为研究人员的孩子提供托儿所或类似的机构。我之所以能够使母教与学业并行,很大一部分原因要归功于我的母亲,以及住在我们隔壁照看伊尼戈·谢弗的保姆们。
伊尼戈·谢弗是隔壁邻居新生的小宝宝。我母亲会在周五早晨搭乘火车赶往剑桥,我在那个时间正好带史蒂芬去上班,她会照看家里的小罗伯特,从而让我能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去图书馆整理我需要阅读的书籍。我会把需要的书籍借回家,以方便在家学习。而隔壁家的保姆有时候会将小罗伯特抱去临时照看,待两个孩子慢慢长大后,保姆会邀请罗伯特过去玩耍,让我能抽出几个小时返回图书馆还书。在他们的帮助下,我甚至还能偶尔去伦敦听一次讲座。这样,我有了足够的精力和时间去继续我的研究——西班牙中世纪文学最主要的三个时期的共同点与差异性。
史蒂芬习惯在大脑中巡视宇宙,我则习惯在历史的长河中逆流而上,回到了浪漫诗歌的发源地——哈尔贾。我首先查阅了一种古老的西班牙方言——莫扎拉布语。哈尔贾人就曾使用过这样的语言,在希伯来诗和阿拉伯哀歌里都出现过它们的身影。然后我把研究话题延伸到13世纪出现的加利西亚语和葡萄牙语写成的《坎加斯的朋友》,最后研讨15世纪初的古西班牙语写成的著名诗歌。这三个不同时期不同地点发生的诗歌运动,在风格上有相似之处——即诗歌总是为女性吟唱,主题不是渴望黄昏时与爱人相会,就是对失去心爱之人的痛心疾首。诗歌主人公常将心情抒发给母亲或姐妹。另外,我还发现了一点很有意思的事,这些诗歌很多都改编自早期基督教故事。
关于各个诗歌的起源及含义总有不同的理论解释,尤其是关于安达卢斯的阿拉伯诗歌《卡哈加斯》。我这个新手也在这类诗歌的迷宫中找到了前进方向。《卡哈加斯》诗歌最初由牛津学者塞缪尔·斯特恩于1948年翻译并完成出版。也是塞缪尔最初在开罗发现了这些诗歌的遗迹,全都是用难以理解的希伯来语写成。他发现如果将这些语言转换成罗马文字,并加注元音字母,难以理解的希伯来语就会被成功地翻译为美妙的罗马爱情诗。它们都书写着生活的美好。
对我来说,《卡哈加斯》诗歌最打动我的章节是诗中女主角们为爱人的疾病而哭诉的片段:我的心已不属于我的身体,它不知道飘向何方,我对爱人的悲痛难以言表,他何时能够得以康复?有一首我难以看懂的诗歌,研究了很久我也只能看懂“疾病”这个单词。接下来这首诗歌,讲述了一段女主角为了照顾爱人,自己也病倒了的故事:我对你的爱依旧如初,挚爱啊,我对你的爱亘古不变,疾病正侵蚀着我的双眼,让我痛苦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