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2018年度国家科学技术奖励大会举行。这让我想到另一场科学的春天的盛会——1978年3月18日,全国科学大会在北京人民大会堂隆重开幕。这次会议确定了中国科技界未来的路线政策方针,对于随后的中国改革开放和科技发展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我作为上海的代表之一,荣幸出席了全国科学大会。大会间隙,大会秘书处组织代表参观科技成果。3月27日,阳光灿烂的北京城,春意盎然。下午3点,我和其他上海代表进入北京展览馆。
在大厅,我突然听到一个洪亮的声音:“那不是唐教授吗?”只见中科院上海有机化学研究所研究员汪猷冲出人群,疾步走向吉林代表团,握住吉林大学教授、量子化学家唐敖庆的手,激动地说:“唐教授,你好!我们见面了!”戴着深度近视眼镜的唐敖庆先是一愣,而后哈哈大笑说:“啊呀,原来是你,我的老朋友。我们见面了,我们见面了!”两只手紧紧地握了又握。
“我们见面了。”在这亲切的话语中,包含着辛酸的回忆。唐敖庆教授告诉我,为了发展我国化学基础理论和有机合成工业,1974年决定招收30名学员,办一个量子化学讨论班。各单位推荐的学员来报到了,一切准备工作就绪了,然而,一股黑云立即压到了他的头上。这时,他的老战友汪猷同志写信给他,请他到上海去讲课。量子化学班被压垮了。1975年4月底,唐敖庆来到了上海,汪猷和有机所的同志们冲破种种阻挠,想方设法安排唐教授在上海讲了两个月的课。
昔日的支持和帮助,让他俩结下了深厚的友情,如今作为全国科学大会的代表碰了面,彼此有多少心里话要说啊!他们肩并肩,手拉手,有说有笑。
“如今可好了。小平同志十分重视科学技术的发展。为了实现四个现代化,我们这些老人豁出去了。”唐敖庆低声而有力地说着。
“那还用说。只要祖国强大,我们甘为孺子牛。”汪猷接着唐敖庆的话头说。“你到上海来,再给我们带研究生怎么样?”他发出邀请。
“我来学习,我来学习。”唐敖庆谦虚地答应着。
这时,上海代表团团长、时任市委书记韩哲一热情地伸过手去,握住唐敖庆说:“唐教授,我们热烈欢迎你到上海来讲学,带研究生。”时任市科委主任的杨士法也握住唐敖庆的手说:“上海人民忘不了你。你培养了像陈念贻这样的科学家,我们要感谢你哪!”
这感人肺腑的一幕,正巧被我“撞上”,赶紧写了篇《战友重逢分外亲》的文章,送韩哲一同志审阅,他大为赞赏,说“你抓活了一条新闻,赶快发回报社刊登”。这篇新闻由报社当班的总编辑在“本报记者”后面署上了“李文祺”三个字,刊登在第二天的《解放日报》上,引起上海科技界和新闻界的震动。记者写新闻报道,署名是很正常的事,然而在长达十余年的时间里,翻开任何一家报纸,在消息稿前是三个字:“本报讯”;在通讯稿后是四个字:“本报记者”。据说这种做法有利于淡化记者的“成名成家”思想。保护记者的署名权,是拨乱反正年代新闻主管部门考虑的一件事。恰恰在这个时候,我撞上了好运,成了十多年来上海新闻界第一个署名的记者。
犹记得在这个大会上,时任中科院院长郭沫若用文学家的浪漫,呼唤科学的春天,鼓励科学家们“嫦娥奔月”、“龙宫探宝”……如今,嫦娥四号和玉兔二号已开始代表全人类进行首次月球背面之旅,中国科学的春天,不,中国的春天,多么让人振奋鼓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