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菜,纠结的菜。尴尬在味,辛辣,不近人情;疙瘩在形,叶缘锯齿状,或叶或茎或根多畸变隆起成球状。因而,古人这样形容芥菜:“芥似菘而有毛,极辛苦。”又是这样为芥菜释名的:“其气味辛烈,菜中之介然者,食之有刚介之象,故字从介。”
芥菜有多种。《植物名录图考》云:“老圃所常艺者两种耳:其棵大根小者曰辣菜,根大叶瘦者曰芥圪塔,亦曰大头菜。”我以为“辣菜”就是雪里蕻菜一类,属芥菜中的“辣妹”,干净利落又出类拔萃。
雪里蕻菜,见雪尤靓,简称雪菜。枝叶秀颀,素面朝天;菜色青翠,似青苹果蜡染。雪菜是骨感美少女,不在乎缠绵,而在于热情奔放直奔目标——小雪腌菜,腌成最出众的雪里蕻菜。
新鲜雪菜腌上十来天,成碧青辛辣的“鲜雪菜”,用来炒小草鸡块,其鲜爽劲,唯菜花塘鳢鱼放汤堪比。待到腌熟,呈鲜黄色,水盈盈亮汪汪,那么无论与何种“荤腥”相染,均鲜美得让人眉飞色舞。动物内脏俗称“下水”,上不得台面,但只要腌雪菜一搭救,作“炒什件”,立马成味蕾宠儿。典型的家常菜“雪菜炒小肠”,我从小吃到大,总不厌。而一碗宽汤的雪菜肉丝面,则让江南的味道如细浪浣纱,荡漾舌面。
雪菜应和了“雪”,芥菜中的老大姐瘤芥菜则不在乎“风花雪月”。当年母亲所种的芥菜基本为瘤芥菜,三四月份上市。对应于雪菜的清秀,瘤芥菜称得上体态丰满,汁水饱满。
就像油菜之于青菜、白菜剪不断理还乱,同属十字花科芸薹属的芥菜一族关系亦纠缠不清。笼统地说,有叶用类,如雪里蕻菜、瘤芥菜;有茎用类,如榨菜、多头菜;有根用类,如大头菜。这些芥菜类蔬菜,鲜食,相对逊色;然一腌制,别开生面,出奇制胜,当刮目相看。
重头戏为榨菜。榨菜曾是我年少时最神往的腌制品之一,属远方与高端。我们买到与吃到的榨菜,是腌制在一种瘦长形的陶器中的,这种陶器叫绍兴甏,也用来酿制绍兴黄酒。沾满辣酱的榨菜,则表皮深碧发亮,用力掰开,里面滋润白嫩。这样的榨菜,脆生生,滋味十足,夏日佐以大碗白凉粥,爽口、开胃,那种酣畅淋漓,绝非精致小包装榨菜丝可同日而语的。我们名之为“大头榨菜”。惭愧的是,到今天我还没有一睹地头生长的榨菜。搜索资料,大致画像为:一团肥硕的青球块,紧贴地面,球块上面伸展一丛肥壮的绿叶。菜农亲热地称之为大肚青菜头,学名茎瘤芥。榨菜炒肉丝或榨菜肉丝汤,急就章大众菜肴。
记忆最奇特者,当为大头菜。学名芜菁,生青时分,唤作洋大头菜。这个“洋”字有意思:一是表明原非本土产;二是告诫直接鲜食,可能“水土不服”。腌制的大头菜有两种,一种“湿”,分量重,酸爽;一种“干”,紧实甘香,相对昂贵。生食,前者快感且便宜;作汤或炒食,无疑后者胜出一筹,因而又称作“香大头菜”。
“芥蓝如菌蕈,脆美牙颊响。”这是苏轼谪居岭南时所咏。芥蓝,介于“芥菜”与“甘蓝”间。不知是否有意,摊主把它放在莴苣旁。形似而色异。于是,记住了还有这一种芥菜的亲戚(不作科学论证),广东产,又写作“芥兰”。
十日谈
植物中的蔬菜
责任编辑:贺小钢
甜津津、嫩生生、滑溜溜,正是茭白的鲜爽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