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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歌苓 很多事命中注定要写
王瑜明 严歌苓
■ 严歌苓的最新小说《床畔》,原名《护士万红》,刊登于《收获》杂志二○一五年第二期
  ◆ 王瑜明

  严歌苓,享誉世界文坛的华裔作家,她的笔下诞生了无数大家耳熟能详的经典人物。少年参军、从舞蹈演员到战地记者、旅美留学……丰富的人生经历使严歌苓一直保持着旺盛的创作动力。她以中英双语写作,作品被译成英、法、日、荷、西班牙等二十余种文字。无论对东西方文化魅力的独特阐释,还是对社会底层人物、边缘人物的关怀以及对历史的重新评价,都折射出人性的思考。

  5月11日,严歌苓的最新小说《床畔》(原名《护士万红》,刊登于《收获》2015年第二期)单行本将面世。近日,在美国度假的严歌苓接受了本报的隔空采访,讲述了作品从起笔到付梓的故事,她说,其实很多故事都是命中注定要写的。

  1 《护士万红》

  “休克”20年终于活过来

  “小说是不能硬写的,写不下去,证明自己对这个作品还没有想好,没有弄清自己到底想写什么。我拖着这部小说的手稿从美国到非洲,从非洲到亚洲,又从亚洲到欧洲。在台北居住的三年中,我再次开始写作《护士万红》,写得很艰涩,最后还是放弃了。2009年,我们全家搬到德国柏林,我一直想把这部作品重写……直到去年,我才把这部小说的所有手稿再次翻出来,各种稿纸堆了一桌子,我推翻了之前全部的构思,重新写作。”

  1994年,严歌苓的父亲第一次去美国探亲,她把写这部小说的想法告诉了父亲,父亲认为,小说应该以两个人的主观视角来写,一是女护士的视角,二是被传统医学判决为植物人的张连长的视角,两个视角都是第一人称。那一稿的结果,就是厚厚一堆稿纸,一个未完成的、不能自圆其说的小说。但严歌苓没有放弃《护士万红》的创作,稿纸被一次次翻出来,读着读着,激情再次燃烧起来,她一直想重写这部作品。有一次,严歌苓和张艺谋导演谈剧本时,也谈起了这部小说。张艺谋觉得不该把植物人作为其中的叙事视角之一,关键不在于他是不是真的正常地活着,关键在于万红以信念去证实他活着。去年,严歌苓推翻了之前的全部构思,重新写作了现在的《护士万红》。“距离和父亲探讨它的雏形,已经过去了整整20年,如今父亲已经过世,最终也没有机会读到这部休克了多年终于活过来的小说。”

  严歌苓出生于上海一个知识分子家庭,父亲是著名作家萧马。由于成长于一个“文学断裂”的时代,严歌苓学生时代的教育都是在父亲的书房里完成的,这也使她毫无选择地选择了文学。12岁那年,严歌苓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作为舞蹈演员在祖国大江南北奔波巡演。“我少年时从军的经历几乎影响了我一生的创作选题。”当兵的第三年,严歌苓随团去铁道兵的筑路工地巡回演出,那是她第一次知道世界上存在一支专门修铁道的部队。后来她被调到铁道兵部创作组。这也让她发现,原来在一个舞者的身体里,休眠着一个作家的人格。“当兵的经历,为我写这部小说提供了扎实的生活经验。当然《护士万红》并不是我采集来的一个故事,而是我在脱下军装二十多年后一直想表达的一种军人精神。军人精神的核心无疑是英雄主义。”严歌苓说,这是一个她冥冥中感觉非写不可的故事,算是她的“命中注定”。

  2 《陆犯焉识》

  写得最苦但最满意

  一直以来,严歌苓都被公认为是一位擅长写女性人物的作家,她塑造了不少忍辱负重、在乱世里生生不息、在爱情困境里腾挪跌宕的女性角色。但2011年,她却把笔触伸向了男性人物,推出了长篇小说《陆犯焉识》。这部小说也被严歌苓称为是其多年来写得最苦,但也最满意的一部书。

  去年,电影《归来》的热映,再次让很多人重新把视角投向严歌苓的原著小说《陆犯焉识》。电影只使用了小说最后的内容,故事的重点也在于团圆的主题,但牵扯观众的始终是小说中男女主人公的精神命运。主人公陆焉识是个虚构人物,却也和严歌苓祖父的经历有密切联系。“他是个神童,十六岁上大学,二十五岁读博士,之后有着长达20年的大西北监狱生涯。”祖父严恩春在美国获得博士学位,回国后曾在厦门大学教书,是托马斯·哈代的《德伯家的苔丝》的首位中文译者,在对时局的失望中自尽身亡。严歌苓旅美后,才了解到祖父在美国的生活,她去过他当年就读的大学,找到他一部关于改革开放的博士论文,祖父监狱生活的部分,来自一位长辈的叙述,他给严歌苓讲了很多故事,并且提供了他的笔记。

  为了写好祖父,严歌苓思考了20多年,一次又一次地去主人公作为右派被流放的青海,和监管人员交谈,她也一次次往返于主人公留恋的华盛顿和上海,体验生活。“在青藏高原采访的时候,我看到那所废弃的监狱,听来的故事才真正在我脑子里活了。”严歌苓回忆,还有高原上一些植物和动物,都让她在写《陆犯焉识》的时候,想象力有了更多依据。“我印象最深的是接待我的一位县司法局长,他是藏族,非常淳朴,带人到路上迎接我和随行的朋友,手上端着青稞酒站在大风里等我们等了很久,他跟我说,多年前关押在那个废弃监狱里的很多犯人,都是错判的好人。我想他如果不那么纯朴,一定不会在最初接触我们时,就那么直率又信赖地跟我们这样讲。我又想到,陆焉识当时的生活环境尽管极致残酷,但一定也会遇上像这位藏族局长式的干部。这就是我写邓指这个司法干部的最初灵感。”故事是听来的,但细节,几乎全来自采访,“那种极致环境下的东西,不去彻头彻尾的采访,是找不到的。”积累了大量素材后,严歌苓花了三个月时间,就写成了50多万字,但等到编辑催着交稿时,她依然惴惴不安,还有种“要烧掉书稿的冲动”。交稿前一天,她又通读了一遍,还是感觉“粮草不足”,又苛刻地删掉了10万字。

  小说最后的结局是不是太悲了?严歌苓的答案是否定的:“最终的结局其实是对自由的反思和咀嚼。我爸爸是两只耳朵逐渐失聪的老人。我发现他开始逐渐自己选择要听什么,不要听什么,烦他的,他就把助听器摘掉。后来我发现,他不戴助听器时,他的眼睛就像孩子一样,充满幻想,这个时候倒像是挺自由的状态。所以我就想,陆焉识爱过的女人,我希望她能够回到一个非常童真的状态,就让错位的爱情永远错位下去。”

  身可由己

  迁移生活给创作注入活力 

  “每天有一段时间,忘记各种烦心事,专心地读一本好书,你就找到了避难所。”严歌苓说,在她看来,读书人最自由,因为会有跟自己独处的空间,会有一个世界让她在里面遐想,把大量的寂寞时间化成珍贵的自我世界。

  1989年开始,严歌苓就一直在海外生活。最近几年,她跟随着外交官丈夫,几乎每过两三年就换一个地方生活。“旅居在多个国家的结果是,不以一种生活方式、思维方式、感情方式为唯一方式。在自己的文化里呆久了,容易不认同别的种族的文化,容易不自觉产生文化沙文主义。一个作家应该是心怀最开阔,最具有容纳量的人,所以迁移的生活总是让我不自以为是,让我总能站在新的比较位置上,从对他种文化的了解,或者为了解作的努力,重新认识自己种族的文化。”严歌苓说,他族的文化总是刺激她回观自己的文化,文字和文学也是同样,比较产生更深的自我认识。“我觉得有的作家是必须非常本土化的,有些需要和本土保持距离才能保持活力,迁移的生活就给我的创作不断注入活力。另外,在海外写作的感觉就是时间充足,身可由己。”

  每到一个地方,严歌苓会做一个率性好奇的食客,也会游览当地的名胜古迹,还会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然而“读书、读好书”永远是每天的精神功课。“我的生活很规律也很单调,写作读书看电影陪孩子。”严歌苓说,另外就是运动,隔天游泳1000米到1200米,隔天长跑带狗远足。”

  小链接

  《护士万红》创作语录

  严歌苓

  ● 这也是一个美人救英雄的故事。女性心目中对英雄的衡量与定义非常能够体现时代和社会的定义。

  ● 英雄主义的实现,需要集合种种积极的人格因素,比如忠诚、勇敢、自律、自我牺牲,等等。

  ● 这是一部象征主义的小说,年轻女护士坚信英雄活着,象征她坚信英雄价值观的不死。

  ● 万红并不否认应运而生的其他种种英雄价值观,但她永远不放弃以张连长为代表的舍己救人的英雄价值观。

  ● 张连长是不是植物人,是不是像正常人一样活着,象征你信仰什么,信则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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