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出门,太阳公公还是一张大红脸,一会就朝30℃蹿。一早起来未吃早饭,因为阿倪要带我去吃一碗“做了100年的爊灶面”。1个小时之后,已到了昆山面馆,店堂不大已没什么空位,人还在不断涌入。就赶紧找了两个座位坐下。一会面来了,我要的浇头是焖肉和素鸡,阿倪要的是焖肉加爆鱼。焖肉非常合乎爊面的规矩,深埋在滚烫的面之下。先喝口汤,真有一股“爊味”。再挑起一筷面,那可是细细的龙须面,细如发丝,嗍一口进嘴,硬软正好,不像上海的面,进嘴无“骨子”,也不像山东的面,恰似“打拳头”的山东大汉。她像吴侬软语的姑苏女子,嗲是蛮嗲,却是颇有可咀嚼之处。
不敢多停留,赶紧驱车向阳澄湖开去,“蟹艺舫”主人沈小海等着我们去品尝今年最后的“六月黄”。见了小海,寒暄之后就是泡茶聊天,小海的夫人在后厨忙着。小海是养蟹的,而非经手“汏浴蟹”的贩子。因为年轻时常年在湖里侍蟹,受了寒气,胃不好,和同年的阿倪相比,确有点瘦弱。小海说,这几个月是一年中最空闲的时候。真到“九雌十雄”时节,整天在湖里捉蟹,就勿大有辰光招待老朋友。中午时分,小海夫人端上4色冷盆:毛豆荚、凉拌黄瓜、爊鹅、油炸鳑鮍鱼。这可是当下的时令冷菜。毛豆饱满,黄瓜清口,爊鹅酥而不烂,鳑鮍鱼香鲜,有滋有味。好味还在嘴里弥漫,热菜已陆续上桌。雪菜昂刺鱼,也是时令鱼鲜,毫无细刺,鲜香有味。小白菜,非常清口。清炒丝瓜,田园气息。接着是炒螺蛳,小悠悠,却是一嗍即出,还有一股酱香。小海说,这是用一点酱炒的。清蒸白水鱼,暴腌过,有咬口。小海进厨房,端着一锅草鸡汤出来。他说,这是马上要生蛋的小母鸡,怪不得汤这么香、醇。小海撕了条鸡腿给我,沉甸甸的,咬一口香鲜满嘴。餐厅里氤氲着田园芬芳。今天的主角出场:小海夫人端着满满一盆面拖蟹出来。闻到久违的蟹香,想起60年前“妈妈的味道”。这是将六月黄洗刷干净,但不能长时间浸在水里,以免鲜味流失。然后将六月黄肚皮朝天放于刀板上,用砍刀铡成两半,顺便斩去爪尖、蟹尾。刀口处蘸上干面粉,煎黄,再煎其他部位。待蟹壳、蟹脚发红时,烹酒,加酱油、白糖、姜末,还有毛豆肉和鲜汤,小火焖烧。待蟹全熟,旺火收汁,用刀板上余下的面粉勾芡,加葱,将熟油浇下,即可出锅装盘。那时,面拖蟹上桌,兄弟姐妹们跃跃欲试,馋唾水不住滴下来。今天这盘面拖蟹,汁和毛豆颇多,先用调羹舀一眼眼尝尝,真是鲜得闲话也讲勿出来。
阿倪挟一块给我,先将蟹壳、蟹脚上余沥舔干净,再细细剥食蟹肉。吃得兴头起,一大盘纯肉馄饨上桌,这是热气肉斩馅后,包成,3个馄饨下肚,吃心犹雄,肚皮勿争气,吃勿落了。却又不甘心,再舀1小碗蟹汁奋力吃下。阿倪说,蟹黄多流入汁中,好比蟹脚踏在“泥”中,所以又有人谑称“蟹踏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