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对她刮目相看

　　夕阳红是老年人婚介摊头，因此它收费很低，过去收10元，现在收20元至30元，算是相亲角中的小儿科。100元钱是很高的酬谢费，但灯泡师傅却摆摆手拒收，说道：“你搞错了，我不是要钱，来我这儿的征婚老头，很多人是没有独立婚房的，他们的房子要留给儿子当婚房用。他们只有老骨头了，揩不出油水来的。你们住在上只角，去找上只角有钱人吧。”灯泡师傅是草根，但有着强烈的传统观念，“百善孝为先”，对窥视爷娘家产的不肖子孙，恨之入骨。因此话中不仅带刺还带刀子呢。

　　女青年说：“师傅，你搞错了，我们也是不要钱的，只要男方人品好，文化层次高，没有婚房我们也可考虑。”女青年的话比男青年的更明确。灯泡师傅听了却一怔，他的“房子为老大”的观念比传统观念更强烈。“没有婚房我们也可考虑”这个“考虑”是什么？他说：“现在房价又猛涨了，我们弄堂里一间破房子，年初开价100万也没有人要，现在160万，涨了60万还是卖掉了。南市区陆家浜路一套商品房去年挂牌320万，今年挂牌430万，一年涨了110万，还是有人要买，房东还要跳价至450万。退休老伯伯有多大积蓄，共同买房也买不起，你们要考虑什么？”灯泡师傅把榨油水的口子堵塞了，也把赶走老母的路径堵死了。

　　女青年说：“房价疯涨买得起买房，买不起就不买房，人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灯泡师傅回了一句：“鸟也有只窼，人结婚总要有间婚房，婚房不落实，白天白说，夜里黑说。我是老头子，不是嘴上没毛的小伙子，不会做这种脱头落攀的事情。”

　　这是对“买不起房就不买”的回击，灯泡师傅也把夕阳红的门关死了，坚决不摊开手掌去接这10元钱。

　　男青年说：“房价暴涨，现在买房是冲上去当冲头，狠狠被斩一刀，买得起房子也不买。我家有三间房子，有一间是空着的，总不能让它嗮太阳了，可以拿出来做婚房。我们不能在高房价这课树上吊死啊！”

　　灯泡师傅惊叫：“招女婿，倒插门！”

　　女青年伸出手要去堵住他的口：“师傅，莫说这些伤害人的话。如今房价确实高，小子不能结婚，老子不能再婚，婚姻已进入死胡同了。我们要挽救婚姻，男方有房男方提供婚房，女方有房女方提供婚房。男子汉，大丈夫，天字出头成了‘夫’，男子是有自尊性的。几千年以来，都是男子置房买房，把老婆娶进来，现在的高房价，让男子汉把八辈子挣的钱，把祖宗三代挣的钱都集中起来，也买不起一间房子啊，他们只能低着头躬着腰住进女方家里了。他们是自卑的、蒙羞的，他们是痛苦的，是把泪水朝肚里咽。几千年所累积的男子汉自尊观念已毁于今日。你千万不能说招女婿、倒插门。”

　　女青年大气的话，让灯泡师傅对她刮目相看了。他们的不肖子孙罪名全都一扫而光。灯泡师傅是草根，也有绿林的侠气，说：“请问尊姓大名？”女青年说：“我叫丁梅，我的先生叫华山。”

　　灯泡师傅跷起大拇指说：“好，好，你有良心还有良知，能孝顺婆婆，还能理解当今男子的大悲和大苦，难得，难得。”说完又拍拍胸脯说：“你们代母征婚的忙我帮定了，一定为你婆婆找个好男人。”说完展开手掌把这10元钱接了过去，并记下了他们的通讯地址。

　　男青年华山再关照一下说：“要有高学历，人一定要老实。”女青年丁梅补充说：“人一定要老实，有些书呆子气也不要紧。”

　　代母征婚的小青年走了。灯泡师傅同夕阳红红娘就商量起介绍的人选了。灯泡师傅嘴巴是凶的，把高老师数落得一无是处；眼睛是毒的，看得准高老师是老实巴交的读书人，是符合华山的代母征婚的要求。灯泡师傅打手机给高老师，高老师回了一句“我没有婚房”就关掉了手机，这根红线没有牵就断掉了。席天红跺着脚说，高老师是呆头鹅，多么好的一次机会错过了。

　　事也凑巧，在下个星期的早晨，席天红就在荷花池边遇到了高老师。高老师急匆匆地走着，似乎要去处理一件庄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