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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收获》主编程永新
~~~专访《收获》主编程永新
     
2017年12月10日 星期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耕耘一甲子,初心不改
专访《收获》主编程永新
孙佳音
■ 《收获》创刊号
■ 《收获》创办人巴金先生和靳以先生(左)
■ 上世纪90年代,《收获》编辑部给巴金先生过生日
  ◆ 孙佳音

  上海市巨鹿路675号,三楼。阳光透过斑驳的铁窗,洒进房间。开裂的人造革沙发、陈旧的彩色电视机、堆放整齐的投稿邮件、随处码放的书籍和杂志,还有墙上“中国出版政府奖”和“上海市著名商标”的金色牌匾。“35年前,我做实习生,就是在这间屋子。”在《收获》杂志编辑部,主编程永新接受了新民晚报的独家专访。时不时地,有编辑来找他签审稿费单,或者商量周末《收获》创刊六十周年纪念活动的座席摆放。

  他随手给记者看了看已经确定出席的外地作家名单:莫言、余华、贾平凹、苏童、谌容、韩少功、黄永玉、阿来、马原、格非、迟子建、毕飞宇、张炜、麦家……这些名字,和一代代中国作家,以及最具影响力的中国当代文学作品,都生长在《收获》的土壤上。程永新说,很骄傲,能够把自己的青春献给这样一本杂志,“走过整整一个甲子,《收获》以它的作品和历史,见证了往昔的每一个重要时刻。”

  一篇旧文,“多出人多出作品”

  1957年7月24日,新中国第一本大型文学双月刊杂志《收获》创刊,主要刊发中国当代文学作品。16开,320页,文字容量70万。主编是巴金先生和靳以先生。属于中国作协主管,在北京出版发行,编辑部设在上海。

  “《收获》创刊号刊发了未曾发表过的鲁迅的《中国小说的历史的变迁》,老舍的话剧剧本《茶馆》,柯灵的电影剧本《不夜城》,艾芜的长篇《百炼成钢》和康灈的《水滴石穿》。这是一个很有意义的亮相。它赢得了人们的青睐。”程永新对于《收获》的创刊,如数家珍,更熟稔的是老主编巴金的文人风骨和靳以的严肃认真。

  虽然靳以在创办杂志两年后突然病逝,但他一丝不苟的编辑态度60年来很好地被传承了下来。巴金在《<收获>创刊三十周年》一文中回忆靳以道:“多出人,多出作品,这就是他的雄心壮志。五个人办这样一个大刊物,他并不感到工作繁重。他发病住院的时候还在看校样,写信组稿。“他怀念老友说,不管有多少干扰,靳以坚持着把全部的心血花费在刊物上,“我不能不想他怎样每期看那一百多万字的来稿,我最后一次在华东医院的病房里看见他,他还对我说:‘我们应当把《收获》办得更好,’”程永新说,《收获》的前三十年,他作为一个文学爱好者,更多是崇敬和追慕,“又一个三十年过去了,一个甲子,风雨依然。我们在今年的第五期杂志上重发了巴金先生的这篇短文,是纪念,更是一种无声的宣誓,‘初心不改’。”

  一张纸条,肯定创作自由

  1979年1月,《收获》经过四个月筹备,复刊。“复刊后的《收获》,双月刊,256页,约45万字,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主编巴金先生,开启了第三个《收获》的发展时期。”程永新说。那时候,作为一个复旦大学中文系学生,他几乎读过复刊后《收获》上的所有作品,“1982年,我到编辑部实习,干了一年多,就留了下来。”回忆起那段青春往昔,程永新说第一次实习,看到老编辑戴着眼镜,用毛笔给作者回信,“很害怕,很恐惧,如履薄冰”。但比起忐忑,老主编巴金的勇气和担当更让他受用终身。

  “上世纪80年代,张贤亮写了一部小说《男人的一半是女人》。我和李小林等人一起去北京组稿,大家看了这个小说以后都觉得不错,认为张贤亮写出了人性,有一些真实的体验在里面。之后,我们把它作为一部重要作品,由李小林编发了。”刊发后,知识分子的命运境遇和“性”的勾连,引发巨大的争议和讨论,尤其是北京的一批女作家都非常反感,连冰心也对此提了一些意见,打电话对巴金说,你要管管《收获》了。“一开始别人说的时候,巴金没太在意,他还是比较相信我们的判断。但是,冰心给他打电话说这件事,他开始重视起来。步入高龄的巴金看完小说之后对我们说,小说没有什么问题。”程永新告诉记者,几年前收拾旧物,还翻找出一张当时李小林记录父亲讲话大概意思的纸条:“这是一部严肃的小说,不是为了迎合市场化的需要而写的。”“他说最后的一笔写得有一点‘黄’,但是写得确实好。巴金这么一说,编辑部心中的一块石头就落地了。”

  忆起老主编,程永新感叹道:“今天拿出来重新读一读,在当时那个年代那样一种气氛下,巴金讲这一段话是非常了不起的。因为他肯定了文学作品当中艺术创造的自由。”

  青年专号,鼓励敏锐和创新

  “那批老人,实在是太可爱了。”程永新说,这三十多年来,正是老主编、老编辑们对文学的真诚和勇气,鼓舞着他和他的后来者们砥砺前行。“不过,1987年搞青年作家专号的时候,那些支持过贾平凹《浮躁》的老作家们,也有点适应不了。”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叶开始,小说在叙事和语言中都崛起了新的美学原则,以前所未有的姿态进行了叙事革命、语言实验和生存状态三个层面的探索,对文坛形成强烈的冲击,一连串的名字首先出现在这一时期的《收获》杂志上。“1987年第5期《收获》,是非常具有意义的一期刊物,这是第一次‘青年作家专号’,由我负责,集束刊发了先锋文学的作品,其中长篇有马原的《上下都很平坦》,中篇有洪峰的《极地之侧》,余华的《四月三日事件》,苏童的《1934年的逃亡》。《实验文体》栏目刊发的是孙甘露的《信使之函》,还刊发了实验戏剧家张献的话剧剧本《屋里的猫头鹰》……”30年前,它们的集体亮相,意味着新的美学原则的崛起。1988年第6期,《收获》再次推出青年作家专号。程永新并不讳言《收获》有意识地以专号的方式推介青年作家,“我们没有喊口号,没有打旗号,不过还是有点冒犯人。”但正是这“冒犯”,以及一如既往地对敏锐思想和文体创新的关注,使《收获》成为一代代作家成长的摇篮,成为最具影响力的中国当代文学作品诞生的沃土。

  黄永玉,“偷偷”自己买机票

  当年的青年作家,如今已经成长为中国文坛的中流砥柱。这个周末,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将相聚上海,参加《收获》创刊60周年的纪念活动。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莫言说:“不把自己不满意的稿子给《收获》,是我对《收获》最大的尊重。”上海作协主席王安忆则超过30次登上《收获》,代表了她各个时期的变化,以小说的精神力量改造客体世界,同时呈现日常生活的戏剧性。不难想见,这些“青年”心中对这本杂志的爱。

  不过,还有一个老人也赶来参加“文学,我们永远的家园”座谈会,程永新说:“93岁了,我们都不敢请他。不过他知道《收获》要过大生日,自己买了飞机票,订了宾馆,一定要来。”这位可爱的老人叫黄永玉,越老越少画画,却越来越爱写文章,2009年起他在《收获》开始连载长篇《无愁河的浪荡汉子》,一载八年。

  每期杂志,跟黄永玉一起面对读者的,还有很多作家,有些蜚声文坛,有些籍籍无名。“2017年第5期,就是创刊60周年纪念的那一期,可以说阵容煌煌,有黄永玉、莫言、冯骥才、张悦然、葛亮、唐诺等等,还有一个叫徐衎的,是一个1989年出生的浙江金华小伙子,那是他第一次在《收获》发表作品。”程永新说,这就是收获的品格和追求。

  或许,这些或年老或年少的作家,共同回答了一个问题:一本文学杂志,穿过了漫长的岁月,历经风尘沧桑,为何能够依然保持旺盛的生命力和创造力——无论作者名声大小,都会在《收获》得到同样的尊重;无论时代变迁,杂志始终用文本说话,用真心和作品来面对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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