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王淼
春夏之际,山间田头路边到处可见青绿翠嫩的荠菜。荠菜是美味野菜,又有不少别名:报春菜、清明菜、护生草、花花菜、净肠草、菱角菜、枕头草、地米菜、地菜等等,吃法有凉拌、素炒、饺馅等。西汉大儒董仲舒在《春秋繁露》一书中曾赞美荠菜说:“冬水气也,荠甘美也。”宋代范仲淹少年时常以荠菜充饥度日,写有《荠赋》,其曰:“陶家瓮内,腌成碧绿青黄;措大口中,嚼出宫商角征。”南宋陆游赞美荠菜,写有“长鱼大肉何由荐,冻荠此际值千金”,都是对荠菜赞赏之笔。
清香带涩的荠菜自古渗透在人的感情里。西安曲江有一家“宝钏荠菜饺子馆”,专用荠菜馅包水饺。传说王宝钏见到分别十八载的夫君薛平贵时,包了荠菜饺子以贺夫妻团圆,但有点儿苦涩,夫君见宝钏落下一串泪珠,顿悟其分别后的清苦。
美味的荠菜也走进生活的幽默里。有美食家之誉的作家汪曾祺,一次路过钓鱼台国宾馆,发现墙外长了许多荠菜,碧青肥嫩,便弯下腰,一兜兜地扯了装在提包中。门卫哨兵见后惊问:“你在干什么?”汪老不语,拿一把荠菜给他看,哨兵这才微笑走开了。事后汪老自我打趣说:“那哨兵大概怀疑我在埋定时炸弹。”
荠菜里也蕴含淡淡的乡愁。郑板桥诗曰:“三春荠菜饶有味,九熟樱桃最有名。清兴不辜诸酒伴,令人忘却异乡情。”陆游对荠菜更是独有情钟,多次将荠菜入诗:“小着盐醯助滋味,微加姜桂发精神。风炉歙钵穷家活,妙诀何曾肯授人。”诗人烹制荠菜的妙诀,是用风炉瓦钵,不加盐醋,只少许生姜桂皮。吃了“东坡羹”之后,他又赞美荠菜:“荠糁芳甘妙绝伦,啜来恍若在峨岷,莼羹下豉知难敌,牛乳拌酥亦未珍。”
荠菜升华到人生的意义之上,最著名的是辛弃疾的《鹧鸪天》:“陌上柔桑破嫩芽,东邻蚕种已生些。平冈细草鸣黄犊,斜日寒林点暮鸦。山远近,路横斜,青旗沽酒有人家。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名人朱光潜先生对此诗分析说,辛弃疾是一位忠义之士,处在南宋偏安杭州,北方金兵掳去了徽、钦二帝,还在节节进逼的情势之下,他想图恢复,而朝中大半是些昏聩无能,苟且偷安者,叫他一筹莫展,十分痛恨,于是写下此诗,暗射南宋被金兵进逼局面的心情。“风雨”能打落“城中桃李”之花,何又令人不“愁”?民间有俗语“三月三,荠菜花开赛牡丹”,可见诗人选择了荠菜花,藉以“春在溪头荠菜花”的境界,对南宋局面寄托很大的希望,荠菜已被诗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