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烤得金黄脆亮的大猪,足足重达 25公斤。也许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烤熟了,它细眯着的双眼和大大地张着的嘴巴,依然荡漾着饱满的笑意。
把这样兴高采烈的猪肉吃下肚去,胃囊应该也很受用吧?
在宿务品尝遐迩闻名的烧猪,也同时在嚼食一份悠远的历史。
被誉为“菲律宾南方皇后城市”的宿务,是菲律宾最早开发的城市。1521年,葡萄牙航海家麦哲伦无意间发现了这个宁静美丽的海岛,大喜过望。尽管足履四方的他遍尝美食,可是,当他一尝到这道岛民以土法烧烤的猪,味蕾却大大地惊艳了。麦哲伦在宿务仅待了短短的21 天,便因为纳税和传教等问题,和当地一名强悍的酋长拉普拉普开战,在战役中惨遭杀害。他对烧猪的味蕾记忆,就此烟消云散。
当地人烧烤猪只,有独树一帜的法子。在烧烤之前,他们会在猪肚内塞入十多种产自当地的香料和海盐,用线缝紧,再用新鲜椰汁反反复复地涂抹在猪身上;之后,在猪皮上以利器戳出许多细孔,确保猪皮在烧烤后能够保有香脆的特色。接着,让猪只在炽热的炭火中“嗞嗞嗞”地烤上两三个小时,直至猪皮闪出熠熠的亮泽为止。
宿务一名经营餐馆的人告诉我,他每年总有好几次亲自为亲朋戚友烧烤猪只,一只20多公斤的猪,足足可以让40人饱腹。他是根据祖传秘方来烧烤猪只的,香料的选择,秘而不宣;每回从庭院里飘出的香味,就像海啸,足以让人没顶。他烤猪的绝技,也使他的家成了亲朋好友的桃源。他说,大家热热闹闹地围在烧猪旁,你一块我一块地撕着吃,双手和双唇,都是油淋淋的。大家在吞咽美食,也在吞咽亲情和友情。他说,他曾在新加坡尝过烤乳猪,小里小气的,三两下子便吃得精精光,一点也不过瘾啊!我护短地说:“乳猪小,肉才比较嫩呀!”他哼哼地说:“能将20多公斤的大猪烤出嫩滑的肉,才是真功夫啊!”
我是在宿务远近驰名的连锁餐馆Zubu Chon 尝到这别具风味的烧猪的。有趣的是,这家店子,居然以“美丽”二字来形容店里的烧猪,而那头无比丰满的烧猪,也的确有着一种丰腴的艳丽,品尝时,舌尖上好似盈盈地立着一个猪西施。
烧猪在此是称斤论两地点食的,一公斤670 比索(约合人民币100元)。烧猪上桌时,皮肉分离。烤成夕阳色泽的猪皮,厚,微脆,完全没有那种金碎玉裂的美妙感;肉呢,纤柔干净,但却没有那种细嫩赛雪的绝妙感。
咦,这果真是为安东尼·波登所盛赞的宿务烧猪吗?
我有点迷惑。
安东尼·波登是美国赫赫有名的美食作家、主厨和电视节目主持人,走遍世界、吃遍世界。他讴歌美味,鞭笞糟粕,因此有“毒舌大厨”的称谓。当他尝到Zubu Chon的烤猪时,全心折服地惊叹:“这真是史上最赞的烤猪啊!”
我不很喜欢,可是,先生却十分欣赏,在宿务旅行期间,胃囊常常与它相见欢。吃了大约四五次之后,我居然也吃出了不一样的感觉。色如桃花心木的猪皮,在酥脆中有着极耐咀嚼的些许韧性,多汁无渣的猪肉蕴含着清淡的甘甜,有着一种坚定持久的香气。
啊,原来食物和人一样,也许不能一见钟情,但却能够日久生情——原因是才美不外露,细品才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