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呦鹿鸣,食野之蒿”。获悉我国药学家屠呦呦因发现并提炼青蒿素治疟获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我兴奋良久。查了一下,原来青蒿素是从黄花蒿中提取的。这里提到的“黄花蒿”,在我的故乡叫黄蒿,忽然很想念母亲做的黄蒿手擀面。
我从小体质很差,经常因为扁桃体发炎而发烧,又害怕吃药、打针。这时,母亲就会走很远的路,去野外找来黄蒿,煎水给我喝。母亲说,她小时候发烧,外婆都这样做,很管用。但是我很不喜欢那种味道,生病时,我只喜欢吃母亲做的手擀面。为了让我快点好,母亲费尽心思,为我做起了黄蒿手擀面。
母亲总是提着一个白色的柳条篮子出门,回来时,篮子里就堆起了青翠欲滴的黄蒿。那细密的枝叶像新萌出的松芽,嫩生生的,很好看,还散发出淡淡的清香。母亲把它们一棵棵放在水里,清洗干净,又放笊篱里控干水分,再放到石臼中捣烂,然后把它们包在细纱布中,挤出汁水来和面,每次要花上大半个小时,才能挤出做一碗面的汁水。接着是和面、擀面、切面、煮面。煮面时,还要在面里放一把新鲜的黄蒿,待面熟后捞出黄蒿,我吃面喝汤。有了面粉的中和,黄蒿就不会像直接煎水那样难以下咽了。相反的,那手擀面反而更加清甜爽口了。父亲常戏谑说,母亲做这面的功夫,都赶上《红楼梦》里那道著名的茄鲞了,母亲只是笑。
母亲的黄蒿手擀面陪伴了我的整个童年。后来我身体一直很好,就很少再吃那面。但当我哪天心血来潮想吃的时候,母亲还会给我做。
后来,我远嫁他乡。2008年秋天,处在孕期的我忽然感冒了,又不能用药,打电话询问做医生的父亲。第二天上午,母亲坐了十五个小时的火车,从老家赶来看望我,带来了一大袋黄蒿。那天,我吃到了久违的黄蒿手擀面,母亲还栽种了一些黄蒿在我的空花盆里。她说,这是万能药,家中常备一些,有好处。后来听父亲说,为了保持黄蒿的鲜活,母亲是去野外一棵棵连根挖出来的,那时天旱,挖黄蒿很费劲,母亲的手都磨出了血泡。中午接了我的电话后出门,一直挖到天黑,然后直奔火车站,临时买了一张无座票。想到这里,我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很多年前,看过一句话:草药是大地的苦心。我想,黄蒿手擀面可以说是母亲的苦心。母亲对我大地般深沉的爱,就像那弥散着淡淡药香的黄花蒿,质朴而又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