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去九华山旅游,找了个老先生帮我相面——
“姑娘,你八字里‘偏印临胎地,多主与母缘甚寡’”
“什么意思?”
“可能会有很多人帮你,但是你和母亲缘分少,是不是你的母亲已经不在了?”
“是的,我六岁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
“姑娘,你命里多金啊!”
“多金有什么好处呢?”
“伶牙俐齿、能说会道……”
话音未落,我戚然动容,不禁泪下。算命只为博人一笑耳,但那天所说的话,多日盘桓于心,也牵引出许多往事……
童年,像是一只打在碗里的生鸡蛋,蛋清占一多半,混混沌沌、模模糊糊,回忆起来让人无从下手;蛋黄占一小半,浮翠流丹,活色生香,回忆起来“油润可口”。我儿时最好的玩伴,是大队辅导员杜老师的女儿薇薇。我与薇薇和杜老师的故事,就在那肥沃的蛋黄里!我俩总是纠缠在杜老师身旁嘻嘻哈哈。杜老师跟我熟悉起来之后,得知我年幼丧母,非常同情。
一般来说,老师的子女在学校里多少能获得一点优待:优秀少先队员、大队长、优秀班干部、区“三好学生”——年纪轻轻却能获得一大堆荣誉。奇怪的是,学习并不差的薇薇却一样也不占。因为,杜老师把这些机会都给了我。
从二年级起,我就是校红领巾广播台的主持人和升旗仪式主持人。三年级以上的大哥哥、大姐姐们带的是红领巾,我们低年级的带绿领巾。我的左臂总是飘摇着绿色的“三道杠”。在同学面前,我威武得像一只老虎,性格极其傲慢。一到杜老师面前,就迅速伪装成“病猫”。其实,“官”并没有那么好当。杜老师总是在我上体育课、美术课和音乐课之前,把我从教室里找出来排练主持稿。她那修长的手指,一指向我们班门口,我的“噩运”就降临了。不能上体育课,对于童年的我来说,简直是一场浩劫。
杜老师教英语,身高一米七二,皮肤白皙,着装颇具格调,讲话思维缜密。我要把头仰得很高,才能看得到她的脸。她的长手指总是让我想起《哈利·波特》里的邓布利多校长,那双手简直摄人心魂。曾记得,在红领巾广播站,我因为贪玩没有熟读稿子,念得磕磕绊绊,错误百出。杜老师一把抓住我的绿领巾,拉到她身边训斥:“还想不想播了?”那冰冷的目光,将幼小的我瞬间“冻住”……
当我左臂绿色的三道杠换成红色之后,杜老师又让我在各大节日里主持学校的联欢晚会。会场的观众经常多达2000人。她对我的训练更加频繁、要求也更加严格。对于咬字、语气、情感处理、控场能力等多种技巧一一详细指导。稿子里的每句话几乎都是千锤百炼,有时候杜老师自己都能背出来。
有时我们在她办公室排练,薇薇在旁边写作业。趁杜老师出去上厕所时,我就偷偷跟薇薇玩笑、打闹,叽叽喳喳不停。只要训练一开始,我又立刻全身心投入。有时候,薇薇会用圆圆的小眼睛看着我念稿,眉间微皱,仿佛写着失落,不仔细看或许看不出来。但只要我一与她对视,她立刻低下头。那时,我似乎朦胧地明白那个眼神的涵义……
到高中,我去了外地念书,与杜老师渐渐断了联系。在大学期间,每当报告演讲、论文答辩得到导师赞许时,我都会想起杜老师,想到她那修长的手指……后来,我从旁人处得知,薇薇并没有考入理想的大学。旋即,薇薇的那个小眼神又浮现在我心头。她当年又何尝不是跟我一样伶牙俐齿的孩子?我觉得自己深深地亏欠着她……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来;
我挥一挥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
杜老师和薇薇就这样消失在我的生命轨迹里。也许在你的人生里,也有属于自己的杜老师,会在你的一段岁月里温情地布施,然后又默不作声地离去。在你那光辉的岁月里,有时,你并不是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