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上海的高校征兵工作已经启动一月有余,即将于6月10日完成体检、政治考核、走访调查等工作。不久后,又将有一批批学生兵怀揣梦想,奔向绿色军营。当他们退伍归来时,会收获哪些成长?在上海应用技术大学大二学生沈业成的身上,或许能找到一些答案。去年九月三日大阅兵那天,他曾踏着正步,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过天安门广场。
“你多高?”
“一米七九点五。”
退伍半年多,沈业成的身上仍保留着许多军人的习性,动作精准,办事利落,走路昂首挺胸,没有手机依赖症,每天晚上10点半准时上床,“两年军营生涯,真的让我改变了许多,影响了我的人生轨迹”。
满肚辛酸不报忧
大一下半学期,沈业成得知了征兵的消息,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决定报名。当学校武装部的老师让他选择是当武警还是解放军时,他又几乎是脱口而出,“解放军”。
和许多男生一样,沈业成从小在心里就有一个军人梦,想看看穿上军装的自己是什么样,想体验一把军营生活是什么滋味。
带着迷彩梦,沈业成背上行囊,坐了19个小时绿皮火车,来到位于福州的某步兵连。初次见面,班长便送上一份“见面礼”——剃头。“咔嚓咔嚓”几下,沈业成本已刻意剪短的头发被剃成了军营里标准的3毫米。他摸着从没这么凉快的脑袋,有些不习惯。依照惯例,炊事班为每个新兵煮了一碗汤圆,吃过汤圆大家就算是正式加入了部队大家庭。
但第二天刚开始训练,沈业成就有些后悔来到这个“大家庭”。在家做惯了“甩手掌柜”的他,硬着头皮6点从被窝里爬起来,学习把被子叠成四四方方的“豆腐块”,学习扫地、擦玻璃、倒垃圾。而这些,都只能算是“热身运动”。随后,新兵们来到大太阳底下,学站军姿。福州的夏天特别热,明晃晃的太阳挂在天边,汗水止不住地往下淌。沈业成的脑袋里乱哄哄的,只看见站在前面的班长嘴巴不住地一张一合,至于说些什么,他一句也没听进去。
食堂的饭菜也不合他的口味,十之八九都偏辣,午饭和晚饭他都只打了一份洋葱炒蛋,然后一个劲儿地埋头扒拉饭。结束训练之后,沈业成特别想家,想念远在上海的爸爸妈妈。手机被收走了,他只能用最传统的联系方式——写信。尽管憋了一肚子辛酸,但想了想还是决定报喜不报忧。“真的很想回家,但又不可能在信里明说。觉得特别无助,谁也帮不了我。”20岁的大男孩坐在桌前写着写着,忍不住哭得稀里哗啦。
八块腹肌养成记
哭过以后,沈业成想明白了两件事——“到了这儿,靠天、靠地、靠父母,都不可能了,一定要靠自己”;“既然不想回去,那就要努力撑过去”。在学校,沈业成是个体育困难户——三千米体能测试,他要跑16分钟,引体向上更是一个都没成功过。
“部队是一个集体荣誉感特别强的地方,如果能力跟不上,你就会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很难受。”为了尽快融入部队生活,沈业成对自己“下了狠手”——深夜,老兵们都入睡了,他独自在室外加课操练,从俯卧撑到单双杠,一样样从头练起。
日常训练,沈业成也毫不含糊。负重20公斤,一天拉练50公里都是部队的家常便饭。他的手臂外侧留着两道疤,是一次训练匍匐前进的“纪念品”。“从草地到泥坑再到石子路,全程紧贴地面,靠手臂和腿的力量攀爬前进。训练结束,蹭破了皮,留了两道疤。”他说得轻描淡写,我想象起那幅画面,倒觉得心惊肉跳。
都说军营是最有效的健身房,在高强度的训练下,沈业成的三千米负重跑仅用11分钟就能完成,连做二十多个引体向上也早已不在话下,还练成了标准的八块腹肌。
正步走过天安门
2015年9月3日,被沈业成称为“二十多年成长路上的巅峰时刻”——那天,他参加了“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大阅兵,踏着正步,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过了天安门广场。
当天零点,沈业成所在的部队早早地来到天安门广场“找感觉”。10点47分,部队接受国家领导人检阅。虽然前一晚激动得睡不着觉,但迈开脚步的那一刹那,沈业成的心突然变得平静、笃定。“什么都不想,就跟着节奏往前走,不能分心,更别想近距离看看主席长啥样。”
因为太过专注,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在什么时候通过了天安门广场,“稀里糊涂地就过去了”。直到部队行进至兵部洼胡同,激动的北京市民呼啦啦地涌上来,举起手机、相机一顿猛拍,沈业成这才反应过来,“任务完成了!太有面子了!”回去以后,他特意看了一遍回放,“没找到自己,走得太整齐了,感觉人都长一样”。
而今,回想在阅兵村受训的日子,沈业成依旧心潮澎湃。“那是一段最辛苦也最幸福的日子”——每天上午7点到12点,下午3点到7点,晚上8点到11点,三个时间段,训练雷打不动。最狠的一次,沈业成和战友们被留下来,从晚上十一点半加训到凌晨三点半,回宿舍后整队人马直接瘫倒在地,和衣而睡。可是,两个小时后,他们又爬起来接着参加训练。部队发了八双军靴,沈业成踢坏了五双,每天训练结束后,脚上都会新添几个水泡。“队里的人都这样,央视后来做阅兵跟踪报道,点名要找‘脚最烂的人’”。
午餐时间是所有人最兴奋的时候,炊事班的大厨每天变着花样为战士们做好吃的,央视的阅兵训练专题报道也在午间播放,一群人边吃饭边凑在电视机前,饶有兴致地研究今天谁上镜了。“吃得好,住得好,还能上电视”,这些简单的快乐,将训练时的疲惫一扫而空。
一桶泡面庆生日
大阅兵是沈业成执行的最后一项任务。半个月后,他离开部队,退伍回家。
两年的酸甜苦辣,两年的兄弟情谊,至今回忆起来,仍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沈业成的班长是个坚毅刚强的小伙儿,却也有着柔情的一面,人送外号“军中之母”——过年了,他带着大伙包饺子、贴春联,给新兵们包红包。“那天晚上我居然只抽到一个五元的红包。”沈业成吐槽自己的手气太差,但嘴角的笑意却藏也藏不住。
他的生日也是班长帮忙张罗庆祝的,没来得及买蛋糕,班长悄悄地递给他一桶泡面——这在部队是违禁品,沈业成入伍后大半年都没吃过。“过生日有吃面的传统,煮了桶方便面,就当是长寿面吃了。”尽管这个生日过得很简单,但他发自肺腑地感激班长的用心。“战友情真的很纯粹,可能是你50公里拉练走不下去的时候,说的一句‘加油’;可能是你引体向上做得气喘吁吁的时候,送上的一句鼓励或刺激;只有当过兵的人才会真正明白‘战友’两个字的分量。”
参军两年,重回课堂,沈业成坦言“有些不习惯”。走在校园里,他有时候会想起部队里的日子,简单而有规律。“可是我明白,如果太怀念过去,就是逃避现在,我会尽快适应新的学习和生活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