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傅佩文
突遭变故 独木难支
1959年春天,随着小婴儿的一声啼哭,龚家最小的妹妹诞生了。她已经有5个姐姐。大姐叫做玲娣,龚家上下都希望她能“领来一个弟弟”,二姐叫做根娣,三姐招娣……等到第四个女儿出生,龚家父母绝望了,随口起了个名字”四妹“。五姐生在白雪纷飞的季节,取了个欣欣向荣的名字”芬芬“,最小的女儿生在春天,就叫做春秀。
因为连着生了6个女儿,在里弄里龚家一度是非常有名的。龚家父母并没有因此而冷落女儿们,相反,他们非常疼爱这6朵金花,称她们是6个宝贝。龚竞成在消防局工作,妻子王秀英在塑料厂担任生产小组长,虽不富裕,但有女儿们的欢声笑语,日子还是过得朴实而温馨。
可幸福似乎特别短暂,平静的生活在一年后被打破。1960年2月6日,停泊在上海的英国玛雅号轮船起火,龚竞成在救火中不幸遇难,事后被追为烈士。当时最大的女儿14岁,而最小的春秀刚刚1岁。
龚家的天一下子塌了下来,龚竞成的老母亲受此刺激变得精神失常,常常坐在家门口,看见穿解放军衣服的男子就追着喊“儿子”。王秀英在床上病了好几天,硬撑着起来,这个家,8个女人,还要靠她养活。王秀英当时还担任着塑料厂的生产小组长,一边要照顾家庭,一边不能拖集体后腿,她每天起早贪黑,累出了肺结核。因为受到刺激,春秀小的时候,妈妈没有奶水,没想到的是,当年那个“吃洋西米长大“的小妹,如今竟成了力气最大的一个,也是姐妹帮的中坚力量。
从小当家 姊妹齐心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过早失去父亲,让6个女儿变得坚强而懂事。在弄堂里,大家都知道,龚家的6姐妹好得就像一个人,有什么事情会6个人一起冲上去,那阵势是谁也不敢“招惹”。她们每天自行分配家务,大点的负责烧晚饭、洗衣服、刷碗,小点的就扫地、擦桌子,帮妈妈拎包。
“妈妈特别不容易,为了养大我们,几乎每个月都在10元、20元地借钱、还钱。她也很要强,除了家中拆迁想要一个近点的房子外,妈妈硬是没有向组织申请过别的帮助,不愿意给集体添一点麻烦。”母亲的善良大气深深感染着姐妹们,她们都争着比干活,比节约,在学校食堂比的都是看谁吃得又少又好。大点的几个女儿已经到了花季,可懂事的她们从不向妈妈要新衣,直到现在,小妹春秀开玩笑地说“就没穿过新的,别人家缝缝补补又三年,自己穿的是缝缝补补又六年 ”。
几十年后,当6个女儿成为奶奶、外婆时,一家人也从未因为钱财、照顾母亲的多少而产生过矛盾。
分工协力 照顾老母
一转眼,6个女儿都长大成家了,后又渐渐当了奶奶、外婆,龚家一下变成近20口人。原想着晚年能过上一段舒心日子,可连着两次脑梗让只有72岁的龚家阿婆躺在了病床上。“妈妈真是太苦了。”三姐招娣提起往事不由得红了眼睛。
她们也曾找过保姆,但总觉得不如自己照顾得细致。6姐妹再次像小时候一样约定,分工协作,齐力照顾妈妈。二姐嫁去了台湾,就在经济上多负担点,小妹春秀从出生起就没离开过母亲,细心的她成为护理母亲的主导,其他姐妹轮班倒,谁有空谁就顶上。
一开始,她们也手忙脚乱,忙得披头散发,不得已一人买了一副头箍。她们又像小时候那样,不比出钱,不比出力,只比谁的护理会让妈妈更舒服。时间长了,琢磨出了门道,比如洗头,一个人托头一个人冲水,再比如换床单,一抬一抽一铺,一起呵成。
五姐芬芬爱说笑,经常像哄小毛头那样哄着老母亲,”妈妈,侬皮肤真好,像小宝宝一样嫩。““妈妈,侬今天吃得真好,表扬一个!”
妈妈爱白兰花,栀子花,她们种的种,买的买,让妈妈身边花香围绕。
小妹春秀是姐妹中的灵魂人物,当年吃洋西米长大的她如今力气奇大,一个人就能把妈妈抱起来。多年的护理经验,让她总结出一整套经验,蛋要蒸到多嫩,蔬菜水果要打成糊状,修剪指甲要到几分。一次三姐96岁的婆婆得了甲沟炎,春秀拿起自己的工具箱“上门服务“,老人家逢人就夸春秀技术好又耐心。
因为与母亲同住,每天晚上她都会起床好几次看看母亲睡得是否安好,“就像妈妈小时候照顾我们一样”。老母亲的床头,挂着春秀为妈妈制订的起居时间表,吃饭、睡觉、翻身、喝水、擦脸的时间精确到分钟。“有春秀在,我们都要轻松点。”几个姐姐对妹妹都是交口称赞。这份时间表,许多邻居都“慕名“前来拷贝。
心怀愧疚 竭力尽孝
16年来,很多和王老太太一起治疗的老人都去世了,王老太太在女儿们的悉心照料下迈入90高龄。如今的王老太太,已经有6个孙辈,6个重孙,最大的14岁,最小的6个月。深受奶奶和外婆的孝行的感召,小辈们有空就会来看看太婆,有的还把第一个月的工资拿出来孝敬老人。不少邻居还特意带孩子上门,感染这种团结、孝顺的家庭气氛。“照顾妈妈是应该的,也是自然的。”
对妈妈,姐妹们还是有些遗憾与愧疚。当年妈妈还年轻,漂亮的她追求者众多,可是因为观念问题,她们没有同意妈妈再嫁。“现在想想,我们是多么自私啊!”大姐玲娣后悔难过又自责。
龚家姐妹如今也已迈入老年,照顾起妈妈也渐渐有些力不从心,“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只要有我们一天,我们就照顾妈妈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