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大手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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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06月03日 星期三 放大 缩小 默认   
周信芳儿子周英华:
以麒派的方式拉近与父亲的关系
李宗陶
  周英华,京剧大师周信芳的儿子,在上海的法式洋房里长大,家里有厨师有司机,13岁被送到伦敦,35岁靠自己拼到洛杉矶,然后纽约、迈阿密、拉斯维加斯——这五座城市有他开的六家饭店,都叫MR.CHOW——跨越半个多世纪,三个大洲,几种文化,有几分“今宵酒醒何处”的茫然。

  上海是周信芳的福地,麒派在这里诞生。1949年“十·一”,周信芳左手梅兰芳右手周扬登上天安门城楼,听湘音“同胞们!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已于本日成立了!”周信芳曾说,此生最幸福的时光是解放后的十多年。周英华说,离开上海前的两个礼拜,他日里夜里跟着父亲进出,人们见到会指:“呐,这是周信芳的儿子。”他于是把“尊重”二字看在眼里。

  周英华的新世界由30天的航行打开,从香港到伦敦。

  “我那时候傻傻的,心想‘随便’。那是艘非常慢的船。快到的时候我才惊觉‘哦,不’,因为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东西,失去了家乡的味道。我那时候还不会说英文,处在文化休克中……我很小的时候就有哮喘,所以被无微不至地照顾过,我断断续续地上学,因为总是生病。他们把这样一个瘦骨嶙峋的中国小孩投到刚刚经历过战争的雾气弥漫的伦敦,形影相吊,独自踟蹰……这是灾难性的。”周英华提到电影《雾都孤儿》。

  “我有一半可能遗传了父亲的独创性和天真。我喜欢电影里那样的生活——在电影里,你总能找到车位,找到女孩,总会有好结局对吧?这些只能发生在电影里的事,我做到了。”

  刚离开圣马丁艺术学校,周英华在弗雷泽画廊工作过,那是全伦敦最前卫艺术品的集中地。他很快认识了那里的每一个人,都是60年代波普艺术的弄潮儿。

  “我曾在一栋公寓里做管理员,住地下室,常画自画像,但是没有镜子。有天晚上,一位房客醉酒回来晚了,我为他开门,当时特别希望他给我小费,但他没有给。现在我给每个替我服务的人小费。”1961年裘丽琳自香港赴伦敦探望儿女时,周英华晚上在餐馆工作。

  1965年,他跟人合伙在伦敦斯隆大道开了一家美发沙龙,室内设计是他自己做的。

  同一时期,另一种文化革命在中国发生。红卫兵砸碎了周家的瓷器,用帆布皮带抽向60多岁的裘丽琳的脸,用带铜扣的皮带把周家一条养了15年的狗活活打死——目睹这一幕的周信芳的孙女玫玫当时10岁,最终死于精神分裂……悲剧发生时,周家“放洋”的五个子女基本上一无所知,只在1966年8月21日读到西方报纸误传的周信芳过世的消息。

  1985年3月,周英华成人后第一次回中国。在亲友们碎片般的陈述中,他知道了父母亲是怎样离开人世的,大哥又是怎样坐了5年的牢。

  同时,他发现那个精致风雅的上海消失了,“小时候印象最深的是灯,到处是灯,但那次回来发现全上海好像只有一只电灯泡。”在一些人心里,那个1952年以前的上海是诚实可靠、有教养、有文化的,代表“逝去的好时光”。长久以来,周英华痴痴梦想着重建那个时代。是中国菜,首先帮助他将往昔与今日连接。

  当年周家,一位中厨,一位西厨,有裘丽琳从拍卖行买来的桃花心木的长方形西餐桌和英国式高背椅。6个孩子在母亲训练下,学会挺起脊背吃西餐。因为周信芳爱吃蹄髈、走油肉、拆骨鸡,家里中餐也相当讲究。

  周英华的第一家MR.CHOW在1968年2月14日开张。他对精致、完美的讲求,比方侍者上盘时,被要求用三个指头帮助平衡,这样既不会倾溢出汤汁,又能让餐盘轻盈地落在客人面前,“有了这个动作,你完全可以在定价时多加2美元。”

  同年11月,周信芳被隔离审查,进了上海西郊的临时监狱。

  周英华成功地安抚了好莱坞电影人的胃,同时绑定了他们的信用卡。1980年12月8日,约翰·列侬在纽约57街的MR.CHOW吃完,穿过中央公园走回家时被枪杀,作为“最后一餐”所在地的饭店因而被写进历史。

  现在,每天醒来,周英华把自己扔进画室,亲手绷画布钉钉子,常常掌上布满刮痕;像舞蹈一样完成每一件“一气呵成”的作品,常常是攀在梯子上。这也是一件体力活,76岁的周英华怀着后发的激情,在2年半时间里完成了100多件画作,其中20多件被一些私人、基金会或机构收藏。

  1月13日,在纪念父亲诞辰120周年的研讨会上,他用英文致辞,“我一生都致力于通过弘扬祖国文化同父亲和中国重建关联。幸运的是,在50年并不平静的中断后,我以麒派的方式重拾绘画,以此拉近了与父亲的关系。对我来说,这是耽搁良久的旅程。”李宗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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