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我有两件事托付给你们
火箭消失了,那条船却毫无反应。“这样近的距离,按说应该看到?”罗全布说。“看是应该看到,”轮机长分析,“不过当班的驾驶员可能没对外瞭望,没发现。”“也可能看到了,”欣荣忿忿然,“可就是见死不救,这帮家伙!”“这儿海区常有索马里海盗活动,情况复杂。”罗全布分析,“有些船生怕中计,吃不准,不敢贸然靠近。”说话间那船渐渐远去。“嗨!”——水波猛然举起双手向着轮船大声呼唤,“求求你们,别走,别走呵!”“救生火箭都不顶事,你喊有啥用?”罗全布说。“小姐,还是省点体力吧。”欣荣劝她。“呜!呜!——”像个失去爹娘的孩子,水波双手掩面,哀哭起来。她哭得那么伤心,那么动情,弄得三个男人心里也酸酸的。
欣荣用微微发颤的手握住记号笔,在舱壁上又加一条杠。他数一遍:10条——整整10天了。
最后一支救生火箭发射后未能得到救援,对每个人都是沉重的打击。大家嘴里不说,可心里都清楚:生还的希望更渺茫了。
印度洋上酷热难当,赖以生存的淡水和压缩饼干所剩已经不多。原来每人每天喝一小杯水、吃三块饼干,现在减半:每人每天喝半杯水,吃一块饼干。就这样这点水和食物最多也只能再维持七八天。
罗全布年老体弱,有心脏病,加上内心的煎熬和愧疚,瘦得皮包骨头,头发胡须全都白了。三天前开始发烧,嘴唇干裂,满是血泡,看上去十分可怕。“阿欣!”罗全布颤抖着轻声喊。“船长!”水手长以为他要喝水,提起装水的大塑料瓶,拧开瓶盖,小心翼翼地倒满,送到他嘴边。“谢谢,我不喝。”罗全布声音喑哑。“看来我——我到——到终点站了。我有两——两件事,托——托付给你们。”“船长,你说吧,”欣荣紧握住罗全布的手。“老朱,阿欣,我——我有个笔记本留——留给你们。”罗全布侧身,“你们把——我腰间的布带解下来。”
欣荣解下罗全布腰间的布带,布带上有个小口袋,里面装着一个塑料封面的小笔记本。“这——这上面详细记着我和辛运卫星电———电话通话的日期、内容。”罗全布喘息、呜咽,“我恨自己——我对不起你们,对——对不起全船遇难的弟兄。他望着朱海根:“海根,你保——保存好,带回去公之于众。”“嗯。”朱海根点头,将布带束在腰上。罗全布紧闭着双眼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三个人围着他跪成一圈。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小时、两小时——三个跪着、疲惫虚弱的人再也无法支撑。轮机长朱海根轻声:送他上路吧。欣荣抹去泪痕点点头。“咱们磕三个头。”朱海根带头磕起来。磕完头,欣荣抬头,朱海根抱脚,水波托腰,将老船长僵硬的遗体抬起来、送进了印度洋。
第20天,酷热。太阳像个大火球,高悬天际。昔日汹涌的印度洋此刻波平如镜,救生筏纹丝不动。
欣荣、水波像两条烘干的鱼躺在筏底,喘着粗气。3天前,瘦小的轮机长朱海根因体力极度衰竭,也闭上了眼睛。临终前他艰难地留一句话:“阿欣,如果回去,给我家里打个电话。”解下老船长装笔记本的布腰带,“这个就交给你了。”
欣荣很难过,想哭也没眼泪。“热、热。”水波痛苦地呻吟着。“忍忍吧,”欣荣轻声。“我不懂,为啥这么热?而且没一点风。”水波问。“我估计我们飘到了赤道无风带。”欣荣判断,“无风带没有风,酷热。”“看样子这儿是咱俩的终点站。”“别这么想。”欣荣想起什么,捡起角落里一个塑料水瓶。“这里面还能有水?”水波疑惑。“没有。”欣荣将所有空瓶检查一遍,哪怕泪珠似的水滴也不放过,最后居然搜集到半瓶盖大约30毫升的水。他将它递给水波:“你喝吧。”
水波用颤巍的双手接过瓶盖,望着里面晶莹的水。有生以来不知喝过多少水,但没有什么水如此稀罕,如此珍贵。她先用舌尖舔舔水,然后抿一小口,最后,又递给了欣荣……此时,饥饿又来袭。水波记得6天前吃下最后一块压缩饼干,此后就没再吃任何东西。胃痉挛、眼睛发花、身上冒虚汗,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她觉得自己就要不行了。“阿欣,我饿。”欣荣仰卧着,有气无力:“我也一样,饿得难受。”“有什么好吃的吗?”“让我想想,”欣荣沉吟,“哦,我们可以钓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