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虹老师远去几个月了,可在我心里,90高龄的老师依旧慈祥可敬,话音甜美,和蔼可亲。老师的高风亮节,老师对我的恩情储存在我脑海,早就成了我的一笔财富。送别老师时的那一行泪珠,该串起念想的文字了。
吕虹老师是我50年前的中学校长。那时,全校学生哪能晓得吕校长的经历,哪能晓得这是一位大可敬畏的校长?吕虹老师13岁参加革命,与老市长陈毅夫人张茜同为“新安旅行团”的成员,是出色的战地宣传员。她15岁当兵,23岁加入中国共产党,解放以后在中央军委上海联络处工作3年,30岁时任蓬莱区委宣传部部长,1962年到我母校嵩山中学任校长。她从来不说“陈年往事”,从来没有“委屈”二字。在我想来,像老师这样资历的老革命,本该享受更高的待遇。我从不明白到明白,明白了老师的品行老师的为人,那是一个纯洁无瑕的老知识分子。
离别学校以后,我与吕虹老师相逢在1975年的上海文艺工作座谈会上。呀,这不是我们的吕校长吗!我赶紧迎上去,叫一声老师。她也惊喜在这样的场合能遇见自己的学生。那时,她在上海人民出版社音乐编辑室编音乐教材。从那时起,老师对我这个学生爱护有加,关怀备至,令我终身难忘。
1975年至1976年,我在上海少儿出版社任编辑,尽管写了一些少儿文学的作品,但终究少不更事一片空白。吕虹老师凭着她的资历,她的关系,带着我拜访一位又一位前辈老作家。至今,我记得,老师领我走进长乐路上的杜宣家,聆听杜宣的教诲;领我走进岳阳路上陆晶清的家……
现在的年轻一辈不妨在百度上点击一下杜宣和陆晶清,定会肃然起敬。尤其是陆晶清,五四新文化时期的女诗人、散文家,与鲁迅夫人许广平同为北师大学生。那时,我的阅历尚不通晓这些历史,但矮小的貌不惊人的这位老妇人,让人感受到她内心的强大。至今,我还保存着陆晶清给我的一封书札,文字洒脱,字迹飘逸,不是墨宝胜似墨宝。
吕虹老师领我进门,不是轰轰烈烈的朱漆大门,而是“留有残荷听雨声”的老一辈文化人的心灵之门。点点滴滴,细雨润身,哪怕老师一次又一次从口袋里摸出10元大钞,请我吃午饭,我都记在心里。后来,每年我都敲响老师在东体育会路的房门,看望老师。那屋舍很普通很简陋,就像她的人品一样,朴实无华,平平淡淡。对她来说不需要物质,有房住,有饭吃,有精神寄托,足矣。
那一年,她老爱人去世,我去送别,为表心意,奉上一只装有2000元的信封。事后知道,我错了。这让老师很难平静很是烦恼。她说,这辈子无论在哪一个岗位,从来没有收过礼,这钱不能收。我儿子生日那天,她80多高龄亲自登门,送上厚礼。不久,她将2000元钱从邮局汇寄给我。我知道,这下她的心轻松得像一片羽毛了。我感慨啊,这样的老革命、老干部、老知识分子,现在的人除了敬佩,更多的是要大骂贪官污吏了。
老师自80高龄以后,始终没有停息,认认真真备课,去提篮桥监狱给犯人讲人生讲希望讲前途,那满头飘动的白发,让听者泪流满面……她还一个字一个字地创作着可歌可泣的往事,先后出版了三本书,最后完成了14万字的《红日》的作者《吴强传》。是的,有些人走了就走了,送别也就送别了。可,吕虹老师永留我心田,想送,也送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