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夏天,弥漫着一股诗意。
我在美国Hotchkiss学校的夏令营学习美国文学课程。
清晨是湿润凉爽的。就这般忘却了夏意,每日我走进明亮的教室,感受顷刻的静谧,抬头迎接克里斯汀(Christie)满是笑意的红润的双颊。克里斯汀是我们五人小班的文学老师,一位五十多岁的女士。她那花白的卷发随意披散在肩头,却极富层次感,同那繁复的笑纹一起衬出她温暖的面孔。第一次上课,她就带着我们五个学生走出教室,悄悄地钻进宽阔的草坪中央的一个秘密树丛读诗。她坐在木凳上,捡起一片风吹落的树叶,吟诵起罗伯特·弗罗斯特(Robert Frost)的诗歌《易逝》(Nothing Gold Can Stay):一草一木,初绿如金;初叶似花,只叹难留。目送其逝,无言涕零;然待来生,毋需永驻(笔者译)。
在一片草木与微风的低语中,我们静静地,静静地听。突然,她对我们说:“哪天夜里,我要带你们去湖边走走夜路,看萤火虫。”当我看到她如夏树般生机盎然地笑着时,我便认为她的微笑永远充满着诗意,简单并不深奥的诗意,只要能感受到就能明白的诗意。
在Hotchkiss的最后一夜,我们踏上了一段短暂却独特的旅途。与回宿舍的路相反,我们在真实的夜色下向森林走去。刚启程,我们便望向那暗色的苍穹——在深邃的空寂中,零星几朵祈愿灯笼绽放着微光,如一颗颗孤星逝入无尽的夜。渐渐,路灯稀少了,只剩下墓地边高高的一盏守墓灯。踏上潮湿而泥泞的草坡,我们真正进入了黑暗。克里斯汀不让我们开手电或者用任何电子设备来照明;我们起初心有余悸,但是慢慢地,心里只剩下了超乎我们想象的静默。萤火虫,固然有很多,但从来没有出现在我们面前。它们只是在我们周围,成群地藏匿在森林厚重的遮蔽下,没有规律没有声音地按着闪光灯——仿佛在默默观赏我们。记得在国内,是从来不可能夜晚在山林中走路的,就算白天也不会走。我知道走在暗夜中是怎样的安详,怎样能让人潜心沉思,但这一切只存在于想象,如今是现实。
湖对岸的人家在开派对,依稀听得到乐声。我想起了文学课上阅读的《了不起的盖茨比》,感受到了那种现实与梦的隔离;想起了克里斯汀在分析盖茨比人物形象时说的:“对盖茨比而言,真实是不真实的,反之亦然。”想起了“这世界的基石稳稳地落在仙女的双翼之上”……克里斯汀站在我身边;虽然在黑暗中我无法看清她的脸,但我熟知当她将手放在我肩膀上时的温暖。我们看着眼前开阔的星空,她不由自主地诵起仍然是罗伯特·弗罗斯特的诗歌《花园里的萤火虫》(Fireflies in the garden):“看,头顶上是真实的星空;萤火虫,构成了地上的一片虚幻……(笔者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