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十一月初,节气上已经过了霜降,中国的北方想必已是黄叶遍地,而上海多数树木的叶子仍是绿的。郁达夫在《故都的秋》一文中写道,跟北方的秋相比,南国的秋,总是“色彩不浓,回味不永”,确实是这样。
但花总是少了。在小区散步,触目很少见鲜艳的颜色。园丁已经在把热闹地开了一个夏天的美人蕉的地上枝叶剪去,然后捆扎起来运走。它的地下宿根,要到明年春天再萌芽开花了。
有好几户底楼人家在院子里搭了棚架,上面爬的丝瓜、葫芦的叶子已开始变黄,却有一种植物还在开着成串的蝶形浅紫色花,还结着颜色深紫已近黑色的扁而宽的豆荚。在我家的阳台上,也正开着同样的浅紫色花,这就是扁豆了。
在经过春的喧闹、夏的嘈杂之后,我觉得秋的基调是安静。扁豆花就适合这安静的基调。
(二)
去年深秋,和几个朋友去属于苏州地区的太湖里的三山岛吃农家菜。
饭桌设在一个很大的葡萄架下面。天气晴朗,阳光和煦,确实是一个出游和吃农家乐的好天。
吃到中间,看到院子里的篱落上,开着一种似曾相识的小紫花。过去一看,这不就是我小时候种过的扁豆吗!
扁豆,是我童年时就在天井里种过,和牵牛一起爬在竹架上的几种爬藤植物之一。这以后,便有好多年没有种了。
它是农人最喜欢种植在篱落上的植物之一,因为它是唯美主义和实用主义的结合,平时不但有花可赏,如果临时缺个素菜,还可以摘些嫩豆荚下来炒来吃。
在城市里,它也是居民最常种植的带实用性的植物之一,因为它好种,还好看,很少真是为了吃豆荚而来种它的。
于是,我就问主人讨要了几粒已经成熟的扁豆,回家放在专门收藏种子的抽屉里。
(三)
春天有许多茶花、月季可看,我没想到种扁豆。夏天天气燠热,又没心思种。到了八月底,想起去年专门讨来的几粒扁豆还躺在抽屉里呢,就找出来种了。
也许是知道冬天已经不远,这几株扁豆生长得都很快,到十月初就开了花。等到一茬花开完并且结了豆荚,我以为它会像许多结了籽的草花那样就此停止开花,没想到它慢慢又长出一批花序,又开始开花了。扁豆就是这样,只要还没到真正的冬天,它就会缓慢而坚定地生长并且开花不止。
当然,如果春天就种扁豆的话它就会从初夏开花一直开到深秋。
它的花是几朵、十几朵地长在一根花序上,从下到上次第地开。有时一根花序下面的花谢已经长出了豆荚,上面的花还在慢慢地开。它的浅紫色小花既不很张扬也不很热烈,给人的就是文雅安静的感觉。
我觉得,从气质上来说,它是属于静谧的秋的。
它是一种极易得的草花,但既可爬在普通农家院子里的竹架上,也可爬在文人士大夫书斋外的篱笆上而毫无愧色。
(四)
扁豆开花后就常常有小灰蝶来光顾我的阳台,有时还有菜粉蝶。蝴蝶还真是些灵敏的小生物。上海偌大的一个钢筋混凝土森林里长了这几株扁豆,它们就会找了来。
灰蝶虽小,可翅膀正面却带一种极幽雅的灰蓝色,翅膀反面上的斑点也极可爱。
查了蝴蝶手册,许多种灰蝶都是以豆科植物为食的。看来这些灰蝶来不但是为了花蜜,还是为了找地方产卵的。
果然,不久几个长得好好的豆荚被虫子蛀坏,掉在了地上。为了观蝶,牺牲几个豆荚还是值得的。
种几棵扁豆,顺便还可以观蝶,这也是种花带来的一种额外的乐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