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29:夜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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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因他们而精彩
陈圣来
  陈圣来

  他不前不后,不偏不倚,枕着“三八”妇女节这个日子,驾鹤西去。我充满凄楚的心里,忍不住冒出这样一句揶揄:这个老头挑了这么一个好日子离开,让女同胞都为他送别。

  查理林,这个上海许多听众并不陌生的名字。每当东方电台“怀旧金曲”片头音乐响起,你就会听到一个有点苍老又有点儒雅的上海话:“听众朋友,我是香港查理林!”其实,现在上海本土也较难听到这样正宗这样老式的上海腔了。记得1992年10月28日东方电台开播,新闻与音乐作为东方台的两大支柱,听众对东方台的青睐,使年轻的东方台颇有压力。当时音乐节目资源有限,于是东方台广开门路,“怀旧金曲”这档节目就是在东方台开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应运而生的。

  当时这档节目的主心骨就是两位不占东方台编制的老人,业余编辑王奕贤与业余DJ查理林。他俩早就相识,老王一头白发,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说着一口道地的伦敦英语,他原来是退休的邮电职员。从美国探亲回来,路过香港,便去看看老友。到查理林家里,老王像进入音乐博物馆,查理林家里光老式原版胶木唱片就有五六千张,还有好几千盘好莱坞电影录音录像带,以及无以计数的音乐碟片。老王原来就是电台立体声之友,面对老朋友家如此丰富的唱片宝库,看得他两眼发直,忙问查理林,愿不愿意为上海听众做点好事,查理林当然求之不得。于是新生的东方台就有了这样一档难得的“老”节目。而且这个查理林不但送来了节目,还附带送来了广告,全球最大的酒业集团“人头马”对这档节目有兴趣,于是“人头马怀旧金曲”就在东方台鸣锣开张了,东方台最大牌的主持人张培、方舟等都加盟这档节目。这档节目虽然只有一周一次,但很快一炮打响,节目以它特有的定位,特有的风格,特有的内容,特有的形式走俏听众市场。于是这个略有点沙哑苍老的带着旧时代老式上海口音的查理林很快被上海听众熟悉。

  由此,这个查理林也成为我这个台长的座上宾和忘年交。我喜欢这个老头的洒脱幽默和风流倜傥,他会享受生活,享受人生,但收放有度,进退自得。什么都看得开,但绝非玩世不恭。查理林真正的名字叫林秉森,他的父亲是号称“中国广告之父”的林振彬,是中国现代广告业的拓荒者,“可口可乐”这四个字的商标就是他父亲翻译的。就在我们尚未见识过可口可乐时,这个林振彬的儿子查理林就能一口气灌下十几瓶可口可乐。仗着家境的优势,他玩唱片,玩钢琴,玩自行车……解放后家里有一辆蓝翎自行车就好比今日有一辆宝马或奔驰。1957年他迁居香港,继续他“玩”的生涯,他玩马,考取了骑士执照,自己还养了两匹马;他玩乐器,自己组建了乐队,还参加新都城夜总会演出;他玩帆船,还得过香港比赛第二名;他玩飞机,自己亲自操纵飞机翱翔蓝天。然而,他最钟情的还是音乐,还是唱片,他的老唱片拥有量,堪称能与专业电台媲美。

  东方台开创的那些年,也是“怀旧金曲”最火的日子,每到“怀旧金曲”纪念日,他们总要举行Party,我这位台长总会被他们请去,即席发表一番讲话。我当时惊讶的是,上海滩怎么会有这么一帮上了年纪的绅士淑女,头势光鲜,衣著挺括,尤其是舞姿不同寻常,那国标舞真叫国标,灵动而稳健,飘逸而优雅,舞姿翩翩之间,你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年龄,我是不敢在这样的老人面前丢乖露丑,而查理林则是如鱼得水,游刃有余。不过我觉得最有意思的是他在饭桌上的表现,常常令人忍俊不禁。看着他一副“邦斯舅舅”大快朵颐的样子,着实令人愉悦。

  前一阵子,听说他身体欠佳,已不大能出门。又听说,他生意场上不顺,家里大房子搬到了小房子,山上搬到了山下。但据朋友去看望他回来说,在他局促的弹丸之地,他生活在唱片的峡谷里,仍然是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这正是我佩服他的地方。人总有悲欢之时,进退之机,保持心态最重要。日前接到音乐编辑陆明的来电,告知查理林走了,心中有种怅然凄然,和这档节目有关的老王伯伯走了、张培走了、忠实听众也是节目的参与者程乃珊走了,现在查理林也走了,老朋友谢世,令人扼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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