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决不放弃这次机会
陈赓又被押回南京,但禁闭他的不再是狭小的牢房,而是宪兵司令部一幢宽敞的小楼。伙食也改善了。经过几天养歇,陈赓的健康已经恢复。
很快,渴望逃跑的心情控制了他。他觉得那条伤腿也有劲了,在50米之内不会落后于普通人。命运之神曾献给他九死一生,为什么不能争取第十一次成功?他没事儿就活动腿,并刮了胡子,换上像样的衣服。他提出要去逛公园,看戏。早已通过窥镜观察到陈赓变化的看守长,心中暗喜,深感蒋委员长软化有术。他把陈赓的要求报告给宪兵司令谷正伦,谷正伦一口答应。
逛玄武湖那天,天下着小雨,到处都是跳动的雨伞。几个跟随的看守始终盯着他。逃跑是不可能的。又过了几天。特务们陪陈赓去看戏。看着戏院渐渐坐满,灯光渐渐黯淡,陈赓突然站起来大喊:“我是共产党红军师长陈赓!”剧场里顿时哗然,座位噼啪乱响,有观众站了起来,有观众围了上来。有个新闻记者在场,不停地用镁光照相。陈赓刚一拔腿,就被身边四五个特务按住,不容分说,把他架出等候在外的汽车。从此,陈赓失去了到公共场所的自由。
有一天,从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来了一名法官,持有证明,要单独审讯陈赓。
审讯厅里只剩下法官和被告时,法官阴郁的目光环视着窗户、墙壁和门,用手掩着嘴干咳了一声,点头示意陈赓坐下。
“国民政府派我来单独审讯你,希望你从实招来,不得隐瞒!”陈赓讨厌地瞄了他一眼。“你叫什么?”法官问。“明知故问!”“多大年龄?”“1903年2月27日午时三刻生于湖南湘乡县二都柳树铺羊吉安,父亲陈绍纯、母亲彭学娴,祖父陈益怀,有弟六人,本人排行老大。1922年12月参加中国共产党……”陈赓故意一口气说完自己的简历,没有人能听得清,记得住。
法官两个胳膊肘往桌上一架,用手掌托住额头,不急不愠地加了一句:“过去是共产党员。”“现在也是,将来仍然是。”陈赓重复了一遍。
法官没有再反驳他,而是竖起手掌,在掌心里写了一个“麻”字。他们的目光相遇了,陈赓的黑眼珠开始显出惊讶的神色:这不是他与其他地下党接头的暗号吗?他无声而疑惑地凝视着法官。
“麻老广派我来的。家里人要我通知你,正在给你准备吃的。你要暂时改变一下态度,不要肝火太旺……”法官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里。
“真的?”陈赓问。法官说到这里停住了。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过去了。审讯室里只听见各自有节奏的呼吸声。陈赓急不可耐地等着法官把话说下去,但他却沉默不语。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进来一个穿着黑制服的宪兵,手里提着一副亮晃晃的手铐。
“把人带回去!”法官大声吼叫着,脚下踢得什么东西咚咚响。
回到看管室,陈赓心里翻腾开了:这究竟是福音,还是陷阱?法官说的麻老广他确实认识,暗号也对。但这个法官他却从不相识,嘿,管它呢,先按他说的办:不就少骂几句吗……
过了几天,法官又来提审他。一般问话之后,法官终于走近他身旁,低声说道:“一切已经就绪。三日晚饭后,注意脚底下……”
三天就像过了三年!
第三天,陈赓吃完晚饭后,先窗前窗后观察了一番。窗外面钉着粗大的铁栅,窗口离地面3米多,跳不出去。外屋里特务和几个女人正在调笑,麻将抄得山响。门口也无法通过。脚下?脚下是坚固的木纹地板……他多少有些疑惑。但他决不放弃这次机会,即使被发现了,顶多是个死。
他站起来两次。一次他踮起脚尖贴近门板,听听外面是否有人偷看。另一次,他小心翼翼拿木片塞进门底下的缝,免得门被突然推开。
后来,外屋响起了八下钟声。那冗长的声音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震耳,这般凄惨。房屋渐渐变得昏暗。灰白色的点点星光开始布满天空。白色的窗帘慢慢变黄,又由黄变蓝,最后慢慢染上一层黑色,跟夜空的颜色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