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纽约的中央车站已经很老了,足足超过了100岁,但却华丽依旧,尤其是那拱顶,2500多颗星星高高地挂在如同刚刚水洗过的天幕上,熠熠生辉。于是,我不由自主地循着法国巴黎歌剧院风格的主楼梯拾阶而上,想能离天更近一些,不料,迎面而至的却是一家牛排店。显然,该店气派非凡。我犹豫了一下,因为我是来看星星的,没有想到还有牛排。我朝店里张望了一眼,发现最靠外的一排桌子可以一览无余地仰望苍穹,想着可以星星与牛排兼得,也就跨了进去。
迎接我的中年侍者西装笔挺,风度翩翩。我落座后,指了指绿宝石一般的穹顶,他立刻竖起大拇指,说这个位子最好了,双鱼星座就在头顶上。他不失时机地将精致考究的菜单放到我的面前,并推荐了一份他认为最合适我的牛排。我抬头看了看若远若近的双鱼星座,相信了他的推荐。当那份最合适我的牛排端上来时,我惊讶不已——真的是太大了,我一个人哪里吃得下。不过,味道还真是鲜美。我一次次地举头,细细欣赏那恢宏的拱顶,上面是法国艺术家黑鲁根据中世纪的一份手稿绘制出的黄道十二宫图,星星的位置由灯光标出,灿烂辉煌。但我确实无法吃下那么一大块牛排,于是,我问那位伺者:“可以打包吗?”谁知他收起笑容,非常严肃地说:“不行,你得全部吃完。”我一下蒙住了,仿佛在夜空中迷失了方向。他看见我的窘迫,立刻大笑起来:“我是说你是个强大的人,一定吃得完这块牛排!”他又向我竖起了大拇指,那一瞬,我的心里像是落满了缤纷的星光。
我对中央车站候车大厅的穹顶如此迷恋,以至于几天后再次去了那里,还是一边吃牛排,一边看星星。这是世界上最大的车站,有44个站台,地下一层有41条铁轨,地下二层有26条铁轨,每天到站和离站的列车有500个班次,近百万人在这里进出。我一直觉得那绿色苍穹上的星座有些怪异,似乎藏着什么秘密。这次的侍者是位年轻的小伙子,英俊而又秀气,所以我认定他不是美国人。他告诉我,他今年20岁,来自俄罗斯。在这个据说通行着100多种语言的世界第一大都市,一位侍者来自异国他乡不足为奇。这位热情开朗的小伙子不断地向我推荐各色牛排、配菜、浓汤、甜点和酒水,我推开菜单,淡定地说,我只要纽约特选长牛排,小份。他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后来,当我把小费给到小伙子的时候,我说,你先得回答我一个问题——这拱顶画着的星座为什么与我们站在大地上看到的天空正好相反?他吃惊地望着我,摇了摇头。我把一本书拿给他看,上边写着我也想知道的答案。原来,这是神的视角,是神在天外之天所俯瞰到的星空。小伙子晶亮清澈的眼神有些黯淡了,喃喃地说,我一直看着我家的那颗星的,可现在才知我看反了。
我继续品尝沾着星光的牛排,可俄罗斯小伙子却要下班了。只见他不一会已经换上宽松的便装,快速奔下楼去,一下子汇入了熙熙攘攘的人海里。是啊,中央车站终究只是一个中转地,每个人携着自己的故事,在缀满星星的穹顶之下,到达或是出发,然后扎进不同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