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奸汪精卫之妻、曾任国民政府中央监察委员的陈璧君，因“通谋敌国、谋图反抗本国罪”，于1946年4月被国民政府江苏高等法院判处无期徒刑，褫夺公权终身。从1949年7月起，在提篮桥监狱度过了她生命中的最后十年。多年前，笔者曾对管理过陈璧君的部分监狱女干部和陈璧君亲属谭文亮先生作过专访，询问当年陈璧君在监狱中的情况以及她病逝后遗体处理中的细节，同时还在上海某部门查阅了陈璧君的尸体检验报告。

　　陈璧君的番号20304

　　1949年7月1日，陈璧君与日本女犯中岛成子一起从苏州移押到上海，关押在提篮桥监狱女监（十字楼）。该楼高6层，楼顶有4个放风场，是一个相对封闭的院落，设施较齐全。解放前，这里原是关押外籍男犯和日本战犯的地方，每间牢房8个平方米，两扇高窗，还有一张固定的铁床、桌子、凳子和抽水马桶。当时女监干部就把陈璧君与中岛成子安排在一间牢房内。由于牢房内只有一张铁床，陈璧君年龄偏大，身体不好，就让陈璧君睡床，中岛成子睡地铺（1953年中岛释放出狱后，另安排一名中年女犯入内）。

　　提篮桥监狱的干部在收押陈璧君以前，针对陈璧君的性格、经历、罪行、身体等情况，作了认真研究。尤其对她的称呼等细节作了认真斟酌。过去，陈璧君在国民党管辖的广州、南京、苏州监狱关押时，看守人员在各种场合，人前人后都称她为“汪夫人”。有一次，一名国民党的少将军官，在南京看守所因为叫了她的名字，而受到陈璧君的当面辱骂。我们是共产党管理下的新中国监狱，不管干部还是犯人，决不允许称陈璧君为“汪夫人”或“陈先生”。按规定，犯人在监狱改造期间，犯人之间一律称番号（监狱用语），干部称呼犯人也用番号，都不叫名字。

　　陈璧君入监后，她的番号为“20304”，简称304。中岛成子的番号为“20305”。简称305。由于所有女犯每人都有一个番号，对每个犯人都一视同仁，陈璧君也无话可说。当时，监狱犯人称管教干部为“先生”（后来改称“队长”），因此，陈璧君对干部通称为先生，对女监的监长、训导员等干部则以其所任职务而称之。

　　监狱干部考虑到陈璧君过去曾留学海外，有较高的文化水平，比较喜欢阅读书报，于是，每天供犯人阅读的报纸来了，一般先让陈璧君看，监狱图书馆书籍的借阅，也给她更多的方便。入狱初期，尽管陈璧君不认罪，不服判，但她看书还是十分认真的。1949年9月26日《新闻报》刊载的一篇《东方“巴士底”的解放，上海市人民法院监狱参观记》中，这样写道：“我们看到女汉奸陈璧君，头上包着一块白布，穿着蓝色的旧囚衣，躺在床上正看萧军的《八月的乡村》。”在1949年底《解放日报》一篇《阳光照进监狱》的通讯中写道：“天字第一号奸首汪精卫的妻子陈璧君，在解放后积极多了，如每天向图书馆借书阅读消遣，最喜爱读的《联共（布）党史》《居里夫人》《母亲》等这类得以教育的书籍。”

　　一半时间住院治病

　　陈璧君入提篮桥监狱初期，不认罪，明显地存在“成者为王，败者为寇”的想法。她常常把汪精卫挂在嘴边，说汪先生如何行刺大清皇室高官、被捕后如何英勇不屈，对汪精卫及自己的汉奸卖国行径毫无认识。进监不久，干部耐心地教育她，要陈璧君挖思想根源、写出自己的罪行时，陈璧君总是摇头，说：“我有什么好写，我有什么罪？”继而她利用谈话后的机会，详尽地写下了自己的“革命史”，大肆吹嘘自己如何追随孙中山投身反清革命，如何冒死赴北京参加刺杀清廷摄政王，如何留学法国，如何协助汪精卫发起“和平运动”。当监狱干部批驳陈璧君的谬论时，陈璧君还狡猾地说：我是反蒋，你们也是反蒋的，应该是同志。为什么你们和蒋介石一样对待我，把我关起来？竭力否认自己所犯的罪行。入狱初期，她还为了小事，竟绝食3天，与监狱干部相对抗。

　　尽管陈璧君不认罪，对共产党和人民政府抱有敌意，监狱干部依然对她耐心教育，相信一个人思想转变总是有一个过程的。监狱干部利用各种社会力量（包括其亲友、子女），通过通信、接见等途径做好转化工作。特别是针对陈璧君身体不好的现状，从关心她的健康、给她治病为“突破口”，以人道主义的实际行动去感化她。陈璧君被捕前，患有高血压、心脏病等多种疾病，还有患了几十年的关节炎。虽然长期以来不断用药，但效果不大。在其病历卡上，还有着胆结石、卵巢囊肿等记录。监狱干部一方面对她进行教育，另一方面经常在伙食、生活上给予照顾，允许其家属在接见的时候可以送一些点心和菜肴。

　　1952年9月24日，早晨起床后，陈璧君感到不舒服，胸口有点闷，走路站不稳。干部知道后，马上把她送到位于同一个大院内的监狱医院就诊。经医生仔细检查，发现她心律不齐，血压高达210/90。为了对她负责，陈璧君被留院诊疗。这是陈璧君移押上海提篮桥监狱后的第一次住院。这座医院大楼高8层，启用于1934年，有300多张病床。让陈璧君想不到的是，监狱医院竟然还有电梯。她被送到了4楼的女病房，得到了医生的精心治疗。在医院内，设有专供病犯做菜的小伙房，根据病犯的需要，烧煮小锅饭菜。陈璧君在伙食方面也受到照顾。10月6日出院，一共住院12天。这次住院给陈璧君留下了难忘的印象。两个月不到，即同年的11月13日，陈璧君因高血压和脱肛再次住进医院，血压为190/100，并伴有痔疮出血。这次住院时间长达193天。1953年5月，陈璧君出院时，她诚恳地向半年多来日夜护理照顾她的医护人员一再表示感谢。

　　面对身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陈璧君触景生情，不由回想起自己以前两次住院的情况。1925年，她与几位高官的夫人在广东，率妇女慰问团去东江慰劳军队。何香凝、陈洁如等女性都坐轿前行，唯有她自己好强，坚持骑马。刚走了几里路，一时兴起，鞭打马匹，导致坐骑奔跑，她从马背上摔下受伤。后来蒋介石亲自安排担架，把她抬到城里住院治疗，却仍然留下了关节疼痛的后遗症，每当阴雨连绵的天气，就会浑身酸痛。1933年6月，陈璧君因患肠炎，以“汪夫人”的身份住在上海的高档医院开刀动手术，医务人员殷勤服务。而现在她却是以“阶下囚”的身份去看病住院。尽管前后身份不同，医院条件不同，但是治病的最终结果却是一致的。想不到共产党胸怀如此宽广，并没有歧视她、嫌弃她，而是积极为她治病，他们究竟为了什么？这对陈璧君触动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