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跟着父亲学习
四明村之所以在当时众多的石库门弄堂中脱颖而出,是因为它是上海新式石库门里弄的典型代表作。不同于上海的老式石库门,四明村规模更大,单幢楼的占地面积缩小,偏向“空中”发展,一条南北走向的总弄连通延安中路与巨鹿路,弄内楼房呈鱼骨状排列。建房之初,它就强调独门独户,有自来水,每幢楼都配备了卫生设备,大多数楼还通了管道煤气,这在当时是很有创意且非常罕见的。良好的文化氛围,吸引了不少文化名人聚居于此。
泰戈尔莅临上海,两次住在四明村徐志摩的家中。这就是为什么今天四明村的墙壁上,镌刻着泰戈尔的诗句“树就像大地的渴望,它们都踮起脚尖向天窥望”,而不远处是徐志摩的诗句“阔的海空的天我不需要……我只要一分钟,我只要一点光”。
高家的房子,是三层楼的,每层正屋26平方米左右,后面是两个亭子间,底楼则是灶披间。高式熊与父母、姐姐、妹妹住在这三层的楼房里,父母住二楼,他住三楼。旧时上海,有不少这样过着小日子的小康之家。后来,运动来了,高家一次次受到冲击,劫后余生,房子只保留了三楼的一房一亭子间。就这三楼的一房一亭子间,高式熊一直住到今天。
9岁,高式熊正式接受启蒙教育——不是上外面的学堂,而是跟着父亲学习儒家经典、古典文学和书法。
高振霄不想让宝贝儿子在动荡的政局下,跑到治安不良的社会上,接受差劲的教育;他自信,多年来通过当家庭教师已积累了丰富的教学经验,完全可以胜任儿子的家庭教育。
从此,这个小儿子就一直在父亲身边,没有外出上过半天学,一对一教与学,从《三字经》《百家姓》读起,由浅入深,循序渐进,“像煞专职研究生……环境绝对好,有利条件那么多,就看自己要不要学!”
高振霄上午给别人家的孩子上课,下午给自家的孩子上课。起初课堂设在铁行楼上,后来时局越来越不安定了,陈家怕孩子被绑票,只好每天用小汽车接送家庭教师去唐山路陈宅授课。再后来,“一·二八”淞沪抗战爆发,虹口、闸北都沦为战区了,家庭教师也就做不成了。
不再外出教书的高太史,天天在家闭门画梅花,每一幅梅花画题写一首七绝咏梅诗,前后题了500多首。梅花成了他托物言志,表达自己不屈不挠、坚韧不拔志向的最佳载体。他曾抄了200首咏梅诗影印送人,影印本《高云麓太史梅花诗二百首墨迹》由光绪丙午贡生苏宝盉题签。
与一般学校里的老师不同,自成一家的高振霄教子,身教多于言传。
除了为求字者写字,他没有一天不临汉碑,先后临写《张猛龙碑》《郑文公碑》《礼器碑》《张迁碑》《华山碑》《夏承碑》各500余通,临本多达3000本。他还坚持阅读《史记》《三国志》《前后汉书》等史书,每日一篇书写治学日记——《静远斋高氏日钞》,从不间断,写了237册。他还著有《史发微》等书。这种精神,曾感动逊帝溥仪,后者对他赞赏有加。那枚绘有双龙围绕的“帝询坚苦”之印,正是为此刻来自勉的。
每天天不亮,高振霄就起床了,早餐前要写四张字(两张楷书、两张隶书)。小式熊正在嗜睡的年龄,可家教那么严,他哪里敢偷懒,只好跟着父亲的作息时间,被叫醒起床。父亲临摹碑帖时,他恭立在对面盯着看,这叫“练字先练眼”。书写的要领、用笔的妙处,都是一天天看着父亲书写体会到的,看得越多体会越深刻,慢慢就看会了,印在脑子里抹不掉了。
长大后,他擅写隶书,常常对人说:“我的隶书,是看我父亲书写看会的。”
吃了早饭,是雷打不动的上课时间。父亲教的是四书五经、唐诗、楚辞、礼记、春秋、左传等等。古文是抄了读的,唐诗则是一天一首必须背出来的。线装本的书,一个课程要读400字到500字。
中饭后,便是写字,父子俩在一个房间里各写各的。2点开始读书,直到5点才下课。冬天的5点,天都快擦黑了。真是起早贪黑地用功啊!天天如此,“训练绝对严格,也没有礼拜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