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父亲对缝纫很钻研

　　当时的确良衬衫很时兴，虽然花样比土布衬衫漂亮，但是不透气。上世纪60年代，用乡下孃孃自己织的蓝印花土布，父亲给我做了两件衬衫，秋天穿在里面暖和又透气，现在这样的蓝布成了时髦的布料。

　　由于父亲给我做了很多衣服，所以当时我的衣服很多：有灰色的西装领两用衫、薄花呢尖领包扣大衣、尼龙黑大衣、喇叭裤和彩色织锦缎棉衣，还有喇叭裤。这是当年高干子女兴起的裤子，后来成了流行款，穿上觉得很潇洒。

　　父亲对缝纫很钻研，经常到96弄隔壁邻居龙生家去讨教。父亲和他是好朋友，他也是有名的裁缝师傅，专门做西装。他戴着一副眼镜，白净的脸，和善的笑容，年轻时他长得很英俊。上海滩上很多名人都找他做过衣服，隔壁96弄里的越剧院演员都是他的顾客，徐玉兰、王文娟也经常来做衣服。

　　这间沿马路的裁缝店，也成了延庆路上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裁缝店的门每天都敞开着，我们路过那里一定要进去看看，问声好！他总是埋头在做衣服，他女儿和爱人帮他缝纽扣、拷边、撬边，做下手。

　　弄堂里的人都喜欢到他家里去站一会儿，闲聊片刻；他一边做衣服一边和人家说说话。一直干到晚上，呷几口自己酿的药酒，品尝爱人烧好的本帮菜；他喜欢拉二胡，饭后再拉上几段沪剧曲调，生活过得蛮实惠的。

　　他不但手艺比我父亲高，而且外边流行什么式样，他都知道。所以我买来好看的布，总是先到他那里去问，做什么式样的衣服好看。

　　前几年，听说他得了癌症，不久就去世了，很可惜，忙碌了一辈子没享过福。后来街面房借出去了，人家开了一家杂货店，我们再也不能去串门了，感到有些失落。他的爱人，小巧玲珑，也很漂亮，如今一个人住在后面的一个亭子间里，身体倒是蛮好的。两个儿子搬走了。大女儿也出嫁了，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很能干。如今延庆路上的姑娘都嫁出去了，回到母亲家再也看不到儿时的伙伴，心里一直在想，什么时间找个机会，大家聚一下。

　　这次回到上海，看到一张很时髦的旧照片，想起来一直没有忘怀的往事：上世纪70年代，一次在东北工厂的化验室里，我们几个姑娘悄悄地在化验室里，戴着太阳镜，穿上我从上海带来的时髦衣服拍了很多照片。正当我们春风得意时，不料，没有想到，不知道谁拿了这些时髦的照片给别人看了，几天后就在厂里传开了，说上海人带着大家在化验室里搞资产阶级，戴着太阳墨镜拍照。我们胆战心惊了几天，没有什么动静，也没有领导来找我谈话，总算松了一口气！后来一位和我关系好的领导告诉我说，你在工厂里是先进个人、优秀团干部和优秀工会积极分子，如果点名批判你，影响不好，所以我们就不追究了。

　　我们中学的同学都住在徐汇区，所以淮海路是我们经常去光顾的地方。中学同学小端她父亲是飞机设计师，母亲是苏州城里的有钱人家，家里条件很好，父亲会给她很多零用钱，所以淮海路上的各家名店她都光临过。

　　因为母亲的厨艺很好，我没有到外面去吃点心和吃饭的习惯；而且她也不会给我很多零用钱，直到有一天，小端说：“我请你到淮海路的‘小天鹅’去吃汤包。”“小天鹅”坐落在淮海中路襄阳公园旁，那里的汤包皮薄味鲜，闻名全上海。吃了一次，我才知道外面的美味好吃极了，和家里的不一样。当时还有一道点心叫“荤蔬豆皮”，鸡蛋摊成薄饼上面放上馅，馅是用茭白、豆腐干、肉糜和糯米炒在一起，像一个大蛋饺。在当时是一道奢侈、美味的点心。因为好吃，我也学会了，来了客人经常上这道菜。

　　西藏路有一家弄堂里的“排骨年糕”店很出名，我们也去吃。排骨煎得很嫩，年糕也很糯，尤其是浇在上面的辣酱油很鲜美，真的非常好吃。现在虽然到处都有“排骨年糕”，可是没有当年的味道好。当时肉是定量供应的，年糕也是一年只吃一次（过年时发年糕券，到华亭路食堂去领年糕），所以西藏中路的排骨年糕，深受顾客欢迎，我去过好几次。

　　我们去尝南翔小笼包子，在物资贫困的年代，美味一顿给我们解了不少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