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去朋友家做客，朋友的妻子没向我炫耀新房装修的豪华，相反带我穿过客厅，来到庭院，绕有兴趣地向我介绍她的菜园，望着眼前绿葱葱的青菜，远处树荫成片，吸口新鲜的空气，听着她了如指掌地介绍蔬菜瓜果的种植，让人仿佛不是置身于大都市，而是站在山水秀丽的田园风光之中。

　　在一旁颇为得意和骄傲的朋友打趣道，妻子在地里种菜锄草像菜农，谈起瓜果蔬菜像农业专家……经他俩这么一说，我倒有些感触。随着生活条件的改善和生态环境的变化，都市人生活观念也在悄然发生转变，只要条件允许，许多人在自己家的庭院，平台上开辟一块“天地”种些蔬菜瓜果，自耕自供，又经济又环保，还活动了筋骨，一举多得，俨然成为一种生活时尚。

　　前些日子，刚学会开车，便到江湾里“遛车”，在当年我们喂鸡养牛、种菜摘瓜的空军政院农场，现在复旦大学校园墙外一侧，有一片荒草地，被几位老人开辟出了一块菜园子，青菜长势正旺。与他们一聊才知道，这些老人都是在我出生那年、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就当兵卫国，戍边几十年，现在安享晚年，居住在马路对面的戎泽苑。

　　当过兵的人都知道，我军有个好传统，操场上苦练杀敌本领，操场外辟地种菜打粮，自给自足。七十年代末，我在粤东前线航空兵师当兵。部队地处山坳，营区周边闲置的土地较多，于是部队规定给各个连队、中队划片分地，种植各类蔬菜瓜果。那时的兵大部分来自农村，种田一把好手，几块菜地，土地又肥沃，不愁没有收获。那时我是新兵，干活特别卖劲。我们把收获的西红柿、黄瓜、青椒等送到机务中队灶上，管理员奖励我们香皂，牙膏之类，以示鼓励。当然也因此与炊事员关系熟，打菜时多给点肉也是常有的事。我也是在那时学会了种菜，体会到了菜农种地的辛苦和丰收的喜悦。

　　后来我来沪上学并留校，职务提到正营时，在院里分到了一个联体的楼上楼下小洋房。说是洋房，其实是当年日本人留下的，年代久远，破旧潮湿又阴暗。不敢装修，倒不是因为它是文物之类，而是打个钉子想挂个画，才发现墙里不是砖块，而是类似煤渣。好在周边环境还算优美，后窗是成片的水杉树，朝南有几块地，可养花可种菜。妻子是上海人，种菜自然没经历过，有些浪漫情调，喜欢种些花草。小两口意见不一，只好分地而治，她养花我种菜。我骑车到郊县去买了一些菜籽，又托老乡从江湾农场猪圈里，拉了些猪粪埋在地下当肥料。我的菜地很快脱颖而出，一年四季绝大部分时间都能吃上新鲜蔬菜，吃不了还送给左邻右舍以及沪上的亲戚。当时大伙自然也没当回事，要放在现在，那可是人人珍惜的最佳好“礼物”啊！

　　种菜土地贫瘠不行，但土地肥沃也有麻烦，我那几块有猪粪打底的菜地，蔬菜长势好，杂草同样长势好，锄草是个麻烦事。那时我年轻事多，工作繁忙，无暇顾及菜地，让妻子帮忙，她总推托说家务事多，教育孩子重要。其实我心里知道，蹲着拔草，不仅腰酸背疼，且那些肥料的味道也确不太地道。时间一久，眼看着菜苗被杂草所掩盖，难以生存，杂草丛生，菜地渐渐荒芜了。倒是妻子在窗下花坛里种的月季花白天争艳，入夜，夜来香随风摇曳潜室润肺……

　　生活像个万花筒，五彩缤纷，变化莫测。人们的生活观念转了一圈，仿佛又回到始地，悠然南山下，辟块地来种菜成了追求——种下的是“愉悦”，期待的是“希望”，收获的是“心情”，品尝的是“环保”……不由想，我是不是也该找机会重拾“传统”，再向大地挥洒一番汗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