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皇帝公开说过,“天下大矣,朕一人闻见岂能周知,若不令密奏,何由洞悉”。康熙说的密奏就是指秘密报告。他还说,密奏之事,“惟所奏之人知之,朕独知之,方可言密”。为此,康熙让自己信得过的一些部下,监视地方官员和当地民情,比如曹寅、李煦在江南织造任内,就经常用密折向康熙报告江南民情和官场情况,所以康熙非常自信地说:“朕听政有年,稍有暧昧之处,皆洞悉之。人不能欺朕,亦不敢欺朕。密奏之事,惟朕能行之耳。”这也是清代密折制度产生的由来。打秘密报告当然会有各种意想不到的风险,所以康熙在朱批中也不忘提醒监视者:“此事要密,倘有人知,尔灾非潜(浅)矣。”
属下既有密折,皇上就有密谕。这不,康熙四十六年(1707年)三四月间,工部尚书王鸿绪接到康熙密封朱谕后,赶紧回家启封阅看。只见康熙在朱谕中告诉王鸿绪,他近日突然想起,前年南巡结束,回来后得知“有许多不肖之人”拐卖苏州女子的消息。不知道这种情况今天是否还存在,因此命王鸿绪秘密调查一下,“凡有这等事,亲手蜜蜜(密密)写来奏闻”。最后叮嘱道,“此事再不可令人知道,有人知道尔即不便矣”。
康熙的叮嘱让王鸿绪深为感动,“仰见睿虑周详,惟恐臣有不密,以致为人嫉忌生出口舌是非,真天地父母之心也,不觉感而泣下”。于是,接下来王鸿绪就把感动化为行动,而且果然不负康熙所望,经过一番缜密调查,最终将那些“不肖之人”一一查实。然后遵循“凡有奏折皆系臣亲手书写,并无旁人得以窥见”的保证,将调查报告密奏康熙。王鸿绪在密折中提到的第一个“不肖之人”,是“苏州关差章京”,即一个担任地方政府要职的官员。此人买了“昆山盛姓之女,又买太仓吴姓之女,又买广行邹姓之女”。第二个“不肖之人”叫陈世安,是一个被革职的科员,此人买苏州女子的用意很明确,就是用来行贿,以达到复职的目的。还有令人发指的是,陈世安曾花不足百两银子买妾,后有一富商看上该妾,他竟毫无人性地将她加价转卖。
而徽州人范溥,比“苏州关差章京”和陈世安更出格。此人“原任东平州知州”,“今捐马候补佥事道”,经常混迹京城,结交达官贵人和“御前人员”,而且常常托后者为他物色年轻漂亮的女子。当他知道生员严鎏喜欢一赵姓平民家长相清秀的小童后,范溥“遂令苏州督粮同知”替他“出票强要去”。这简直就是强抢民女。之后王鸿绪还查实:经范溥之手,有姓阎的铜商买了三人、杭州布政使黄明买了三人、一个扬州人也在他手中买过女子。除此之外,范溥“又强买卖香油柳姓之女,又强买一妓女,又买十三四岁者八名”;其中有买一女“用价四百五十两”,也有“买一女价三百四十两”,更有买“一婢价七十两”。王鸿绪在密折中写道,这些人买年轻漂亮的苏州女子,有的是把她们买进自家宅院,更多的就是“买来交结要紧人员”——行贿。前面提到的陈世安即是一例。而且其时在苏州买卖女子,买家“皆是捏造姓名虚骗成局,即卖女之父母止到其包揽之家收受银两,一时亦不能即知其买者何主”。
密折制度历来遭人诟病,但康熙毕竟据此了解到了其时官场上下巴结、沆瀣一气;社会充斥物欲横流、享乐至上的丑陋之风的现状。“不肖之人”,以今天视之,就是罪无可赦、为人切齿痛恨的寡廉鲜耻之徒。